郑有石。
沈清开口咬了一遍这三个字，几乎一字一顿在心中念了一遍。
她被重生的惊喜冲昏了，下楼吃饭的那几分钟里竟然忘了这个可怖丑陋的人。
这是她的初中班主任，是教会她“人生”的第一个人。
一开始，她也以为郑有石真的如大家所言，是个好老师，她认真完成作业，每天都最早到，最晚走，连草稿纸都收集了厚厚一沓。
但是，郑有石很快暴露了他的真面目。
他将补课的场所设置在自己的宿舍。
放暑假的学校空空荡荡，郑有石的宿舍里分为三个房间，客厅里摆了一张长桌，大家拥挤在长桌上写字，卧室在最里间。
沈清忘不了，夏天的风扇嗡嗡作响，郑有石带着汗臭味的粘腻胳膊就贴在自己的手臂。
他凑近自己的耳朵，开口就有一股令人晕倒的口臭。
他叫“清清”，语调里的粘稠像流着哈喇子的癞蛤蟆。
郑有石很喜欢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掌整个包起来，在题目上游动，沈清心里害怕，却畏于权威不敢开口，郑有石便更加猖狂，竟然要她来卧室一对一交流。
想到这里，沈清恨得全身发抖。
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身体起了一层薄汗却还是觉得冷。
一开始，郑有石还有些忌惮，不敢做得太光明正大，只敢搞些暗戳戳不入流的把戏。
可在沈清奶奶意外去世，爷爷失踪以后，沈清在村子里彻底没了依靠。
在那个令人煎熬的奥数培训班，郑有石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清，打碎了她的一切。
“沈清，你爷爷奶奶都走了，你爸妈在大城市里各有家庭，谁都不要你了。
你以为是谁还看得起你，谁还要你？”
“你不好好学习，你未来怎么办？
别人都续交费用了，我不问你要钱，你还这副态度？”
……小沈清握紧笔，骨节绷紧，她头低得看不清神情，没人知道她的眼睛里蓄满泪水，不甘、委屈、愤怒，种种情绪几乎要将她彻底吞没。
人人都说沈清没良心，对这么好的老师还不知感恩。
说从爷爷奶奶走后，她就变了性子，孤僻、任性，听不进去一点好话。
可没人知道，沈清是如何忍受着那双油腻的手，那张臭得发晕的嘴，还有郑有石打开的膝盖。
她抗争过、发疯过，也大叫着跑到教务处告状过。
可教务处的另一位老头旋紧保温杯，淡淡地对她说：“小清，郑老师可是我们学校里最好的老师。
很多家长，那都是看有郑老师在，才放心把小孩送进我们学校来。
你说郑老师欺负你，怎么可能呢？
那郑老师怎么不欺负其他人，偏偏欺负你一个呢？”
“沈清，不要觉得自己漂亮，就可以乱说话了。
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名声。”
没有用的，原来真的都是没有用的。
小沈清一步步走过学校漫长的走廊，她穿着校服校裤，以最保守的样子承担了最恶毒的批评。
她失魂落魄，首到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夕阳的余晖透过长廊，笼罩在她的身上，小沈清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飞速流逝。
她好像又看到了自己的爷爷奶奶。
奶奶说：“沈清啊，回家了我给你做红烧肉好不好呀？”
爷爷则眼里喷火：“谁敢欺负我们家沈清，不要以为她爸爸妈妈不管她，她就是个可以被随便欺负的孩子。
她爸妈没良心，我们有，我们管！
沈清就是我们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我看谁敢说她！”
爷爷，奶奶……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小沈清的眼睫里渗落。
她伸手抓了一把，可摸到的只是虚无的空气。
爷爷奶奶慈蔼的声音越来越远，变得模糊首至不见，留在耳畔的，只有学校几个老师的呼唤。
“哎，怎么有小孩晕倒了？”
“沈清，沈清，你还好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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