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听过弱朗吗?

汽车行驶在公路上,纳木那尼峰巍峨的山体越来越近,极具压迫感。

音希首视着巨大无比的山体,在脑中搜寻了一下词汇,人间管这叫巨物恐惧症。

巨物?

确实够壮观。

恐惧?

这似乎是音希缺乏的情绪。

即使是在面对强大得超乎她想象的恶灵面前,她都不曾感到过恐惧。

她想大概是死过一次的缘故。

司机粗犷的声音把她拉出回忆,“快看快看,日照金山!”

音希抬头望去,原本围绕在山巅的云雾随着风慢慢散去,露出了光秃秃的、分外尖锐的山顶。

橘黄的阳光中和了皑皑白雪的寒,给人几分暖意。

司机还在憨笑着说,“纳木那尼峰的日照金山不多,我在这条路上跑了十年了,这才是第二次见。”

看来很幸运。

音希也回笑点点头。

不过两三分钟,山顶就又云雾飘渺着了。

车子继续行驶,公路沿途有三三两两的喇嘛在磕长头,他们全身俯地,双手前伸,然后向前扑倒,身体和额头触碰地面,这样一步步地向前移动。

绣着佛经的红色长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司机是个很会来事儿的人,他寥寥瞟一眼,解释道,“喇嘛衣服上绣的是《度母咒》,度母是藏传佛教中非常受欢迎的一位菩萨,被视为观音菩萨的化身之一,特别被认为是救苦救难的女性形象。

度母咒是度母的真言,常被用于祈求保护、救济和加持。”

他接着念了几句真言,像是想到什么又停下,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哈,我这人平时嘴一开就爱说个没完。

这些东西对外面人来说可能会觉得枯燥晦涩。”

音希笑了笑,“怎么会?

我不觉得无趣。

况且您讲得挺有意思的。”

司机挠了挠头,憨笑起来。

他忽然又说,“很多外地人来藏南都有严重高反,您的状态还是挺好的,身体一定很健康。”

音希默默想,身体健康?

干了一千三百年了,身体能不健康吗?

她回道,“确实,真被您说中了。

同事都夸我身体好。”

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车就到了目的地——布达拉宫。

付过车费,司机又送了几句祝福的话,音希笑着感谢。

酒店己经提前在手机上订好,就在布达拉宫广场附近,位置倒也方便。

酒店提供Spa服务、健身中心和室内游泳池,与在其他地方大差不差。

酒店提供的早餐很多,音希选了藏式烤饼和一碗酥油茶。

服务人员向客人介绍,酥油茶是一种用砖茶、酥油和盐混合制成的饮料,既能提供能量,又能帮助抵御高原的寒冷。

音希尝了一口,咸味儿、奶油味儿,还有茶香混合在一起,比较奇特。

甚至还有点儿熟悉,或许是和她曾经喝过的东西有点相似吧。

餐厅门口的迎宾树叶尖轻颤,一只苍白的手拂过。

与此同时,音希感受到了那个灵体的气息,近了。

这么快就要出现了吗?

或许是个性格急躁,情绪激动的亡灵。

只怕会棘手些。

不过不管怎样,她得把早餐先吃完。

刚刚吃完,一个人端着餐盘在她面前坐下。

音希看了一眼,有些诧异。

是那个亡灵,不过依然附着在实体上。

她几乎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

音希又仔细看了看。

是个年轻漂亮的男人。

带着白色口罩,他把餐盘放在桌上,却并不吃,就静静地坐着不说话。

音希等了会儿不见他开口,便主动轻声说,“跟我走吧,这里不适合做事。”

音希找了个茶楼的雅间,男人跟在她的身后,也坐下。

音希右手持握法铃,用腕力进行轻微的晃动,口中念念有词,“魂归来兮,无离其所,魂归来兮,无离我侧。”

她闭上眼睛,眼前却逐渐清晰:那些灵魂碎片从西面八方传来,似乎被禁锢了,只能发出声声悲鸣。

额间渐渐留下虚汗,头脑越发疼起来,她再三招唤也无果,看来事情没有她想得那么容易。

音希匆匆记住了那几个残片所在位置,便果断结束仪式。

男人依然安静坐着,像个木偶。

音希告诉他,“你的魂魄残片被禁锢在很遥远的地方。”

她从未见过这种情况,一个人的灵魂可以被撕碎并用邪术禁锢在天南海北。

这是要让他永世不得入轮回啊。

师傅告诉过她,这叫镇魂术,是个要遭天谴的邪术。

并且要求她一定要学会破解方法。

就好像,算到会有这么一遭似的。

男人好像并不意外,他只是抬眼看她,轻声问道,“你可以帮助我一起找吗?”

音希挑眉,点点头,“当然。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这个男人真是冷静地可怕。

当然也或许是因为他的魂魄残缺。

音希想起些什么,问他,“我刚刚探测了一下,发现你跳脱三界外,不在五常中。”

空气静默一瞬。

男人点点头,语气极淡,却反问她,“你听过弱郎吗?”

他摘下了口罩,露出乌青的唇,没有半点血色。

音希微怔。

司机大哥和她闲聊时说过。

“弱郎”(Tibetan: བཤད་རྟགས་,Wogls)是藏语中对于一种特殊现象的称呼,指的是人死后尸体重新站起来,到处乱闯,危害活人。

这种现象既不是复活,也不是诈尸,他们通常都有未尽的心愿。

音希看了一眼男人,那他的心愿是什么呢?

或许是报仇,又或许是什么别的。

她问,“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男人又戴上了口罩,缓声道,“格桑嘉措。”

来自格桑地区宽广深慰的湖泊。

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她这样想着,也回答道,“音希。”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音希回去收拾了一下行李,不多,主要是法器。

整理好的时候己经是下午1点了。

太阳出来,照得人懒洋洋的。

音希看外面天色很好,便打算出去走走。

刚打开门,隔壁也传来一声落锁。

她偏头一看,是格桑嘉措,他似乎也要出门。

“要一起吗?”

男人看向她,眼睛似古井般。

主动邀约?

这似乎不像他。

不过,可能是他想让她看到什么东西。

音希心底涌上几分诧异,但迅速反应过来。

“…好。”

男人带着音希上了一辆出租车,他开口说了个地名便在座位上闭眼假寐起来。

音希也不做声,只安静地看着沿途的风景。

车子驶离市区,开上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公路,一路上都没看见什么车。

只偶尔看见几只藏羚羊,警惕地注意着西周,没等车辆靠近远远地就跑开了。

除此之外,荒凉得很。

全是漫天的荒原:只巨石、枯草、雪水还在这里演绎着为数不多的风景与生机。

沿着路行了大约两个小时,左前方出现一条没有铺水泥的泥巴路。

车轮轧了上去,车里的人都被颠簸起来。

男人己经睁开眼睛,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车子终于停下,付了车费下车的时候,司机感慨道,“这地方太偏了,知道的人不多哩。”

格桑嘉措没说话,音希倒是笑笑说,“多亏了您。”

沿着泥巴路又走了许久,终于在雪山脚下看见了一户人家,正冒着袅袅的炊烟。

渉过冰雪化作的河流,才到那边去。

走近了才发现,这是混合着泥巴、石头、木材的简易房屋,前边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门也低矮。

格桑嘉措敲敲门,估计在喊主人的名字。

门敲了好一会儿,才被从里面打开,是一个老妇人。

她穿着一件靛青色的查尔玛,腰间围着一条同色的基库。

嘉措喊她阿妈。

音希向她问过好,男人在旁边说了些什么,那妇人脸上笑意渐深,双手合十并微微鞠躬,说了句“扎西德勒秀”。

这是藏人问好的常用语。

他们被邀请进到客人房,坐在绣着精美图案的毯子上。

老妇人为他们倒满酥油茶,烤制好的牦牛肉也送上来,冒着香气。

在藏地,这是比较隆重的待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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