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沧海难为水

“从今天起——你就是学徒了.”粗壮有力的手轻轻扶住倪卿玖的肩膀。

眼前的少年不过16岁，眼神却己褪去孩童的纯真稚嫩。

面对漫长的厨师生涯，惊才绝艳之辈也如尘埃渺茫。

捧过两套黑白色崭新的厨师服，少年心中的迷雾消退了些，迸发出激情的火花。

“我会加油的！”

简单的一句话铆足全身的劲才脱出口...坐在教室中间，窗外的梧桐和枫叶沾上夏日残存的暑意，渐渐染红。

少年掰掰手指，时间似乎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从指尖溜过，温度却只增不减。

九月的时节，暑意始终不肯散去，好像不把萧技城点燃誓不罢休。

少年正要踏实睡个午觉，刚刚套上外套。

“阿嚏~谁骂我！”

讲起话来能跟个怨妇一样的女人，在班里也只有王思雨。

在整个班里也就她敢这样当全班人的面叫嚣了，毕竟她才是站在烹饪班顶端的假小子。

“刚还有一阵不知所措，感觉忘记了什么...”倪卿玖反应过来。

今天还得跟王思雨一块组织班团课！

自高中以来，萧技每周二下午都要举行全校统一的班团课。

而班团课的意义与规则就是每个班级按照学号顺序，从1开始，两两配合共同组织，为班级的同学讲课，对主题基本没有要求。

只是恰好因为这是第一节班团课，学校统一主题为《新学习新生活新气象》。

对两人来说难度不言而喻，完全不知道从何说起。

第一节班团课需要打好头阵啊，要是班里的两大巨头都干不好，那这个班级就彻底倒灶了。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班主任也反复提及，提醒两人千万要好好对待，为了完成这项重任王思雨和倪卿玖也是在所不辞....倪卿玖自知不太擅长演讲，万一在新同学面前破相他可没那个脸，没人知道一整个周末下来，他都是抱着强烈的心悸和不安寝食难寐。

最终以一个周末为代价成就十几页的PPT...PPT到用时方恨少...想到这倪卿玖又拎起书包检查了一下U盘，确保万无一失默默喘了口气。

倪卿玖放好书包又刚好正对上王思雨的眼睛，顿时两眼翻白装晕过去。

而王思雨则并不善罢甘休依然紧抓不放，一拳轰杀在倪卿玖身上，还振振有词，“是不是你！”

全然一副女魔头形象。

对此倪卿玖忍不了，起身打算重拳出击。

王思雨面对比她高一个头的倪卿玖胆怯了，立刻双脚跪地，匍匐跪拜，“蓑衣大帝饶了小女子吧！”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倪卿玖不顾一切走上讲台就插上了U盘，轻车熟路的打开PPT。

封面就是一个大大的王思雨。

“那个...要不先彩排一下？”

言罢眼神不断wink对王思雨发出邀请。

“你还是滚吧。”

两眼珠子刚好一眼一个字.无语...王思雨不知道的是，其实这PPT来得也是非常艰辛：那天上午倪卿玖不放心，还用教室的多媒体在没人的检查过PPT，检查完以后忘记拔出U盘了，而随手关黑板的时候，首接给U盘干成碎片了。

对此他也很是心痛，无计可施之下选择向班主任求救。

在拒绝了用班主任的电脑再做一个PPT之后，他推荐倪卿玖去广聚楼找专业的老师维修。

他哪知道广聚楼是哪个楼，在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他只是个新生而己。

于是乎踏上了寻找广聚楼之旅。

在老师的描述中学校的分布大致是这样子：最北面的是智慧楼，高耸入云拔地而起，乃是萧技乃至整个萧山最高的大楼，既是高楼也是城墙，与学校外北边三千米高的天渊遥相呼应。

谣传两校历代不合，天上仙人一剑断开萧山中学和萧技城。

智慧楼1~9楼充当高年级学生的教室，10~11楼是电脑房，12楼是一个会议大厅，13楼全校皆知只有学校最高领导人可自由出入，因此人迹罕至，就算大门长什么样知道的人也不过5个数。

至今还有传说，13楼被封印着西只上古大妖，大妖镇守萧技千年气运。

倪卿玖上次也是来去匆匆，没有留意，下次去找老登的时候再想着好好观摩观摩。

东面的是创业楼和创新楼，创业楼供烹饪和园林专业提供实训场所，创新楼则归会计专业所有。

南面的德成楼（分男寝和女寝）和食堂。

西面的是操场、停车场和主席台。

健行楼分布在萧技城中央，共有6栋，健1~健3偏南面，健4~健6偏北面。

正中间的就是广聚楼，划开北校南校之分。

另外萧技共有两座小卖部，一座在广聚楼下，一座在德成楼（男寝）楼下.广聚楼里全是学校领导及其超管高层的办公室，整个墙面都是大大小小的荣誉墙，两步一省级，五步一国级。

倪卿玖就很疑惑，感觉自己完全不该来这里:这里的来往的大多都是肥头大耳,留着地中海的中年人,一路走来完全连一个学生都没碰到过，也不知道找谁问路。

气氛越来越不对，倪卿玖扭头就要逃开。

“哦？

小子你怎么在这？”

声音慈祥又熟悉...犹豫了片刻，少年也是首言不讳，“师傅，你怎么在这？

我U盘坏了，我们班主任喊我来广聚楼找老师维修，这我上哪去都没辙呢...”随后也是尴尬一笑。

“没事，随我来吧。”

老者听后也是不慌不忙，手背在身后，颔首挺胸便跨进一处临近的办公室，两脚轻微点地就己迈出数米，如入无人之境。

“这老头真牛啊！”

少年心想着，有个老头帮他确实省了不少麻烦。

倪卿玖走进办公室，一股咖啡的香味扑鼻而来。

定睛一看，办公室里多是些年轻教师，甚至都有点想用“郎才女貌”去形容他们...只是无论怎么看，都会觉得这个办公室很忙碌:有的老师守在电脑前，敲着键盘，发出一阵被拍打时的那种噼里啪啦的声音。

有的不断接打电话，忙得焦头烂额...还是有一位老师看到了老者，“任校，您怎么来了？”

五官都几乎移位。

“没什么，我就来看看...”这脑子还没转，嘴巴就自己开口了。

“小声点，别吵到别人了.额，我有个学生U盘坏了，你帮他修一下吧。”

老者眼里迸发出一股难以言表的诚恳，年轻老师忙答应。

少年仍然杵在办公室门口，他个土包子哪见过这种阵仗，生怕惊扰了老师，被拉出去砍了。

眼神迷茫乱转间正好对上了那名老师的眼神。

“这U盘是你的？”

少年连忙点头称是。

“那你中午吃完饭来取就好。”

老师的态度仍然毕恭毕敬。

就件事就奇怪的解决了，想来倪卿玖是再也不想没事往广聚楼跑了，太恐怖了。

后来才知道广聚楼旁还有一处学生服务中心，进门以后有一个很气派的长桌，还有许多办公室：志愿者协会、学生会总部、社团联合会、失物招领处。

蛮齐全的，倪卿玖特意去瞅了眼，失物招领处一堆饭卡...嗯，想来一定有他的功劳：军训三天丢了两次，补一次10块钱。

..............打开PPT的主页，倪卿玖提前坐在讲台上管理自己的面部表情，一副装腔作势之下引得窗户外路过的同学驻足观望。

台下高朋满座的情形让少年不寒而栗，首到上课铃敲完最后一个音符，他都还想着再拖一秒钟。

站起身，两人并肩站在讲台上念着开场白。

开场白是王思雨抄的两篇奇怪演讲稿，谈不上多感人肺腑，至少读起来朗朗上口，给倪卿玖看得一愣一愣的。

读完以后台下并无半点骚动，但一连串奇怪发言为两人争取到了迷一般的自信。

接下来两人眉来眼去，互相暗示对方多说些，一套小学生行为以后王思雨没了耐心，开始乱嘚，向同学们描述自己的初中经历和高中选择烹饪的原因。

期间真情流露，感人颇深。

愿意接受烹饪这个行业的无非也就两个共性原因：一是爱吃，二是实用。

所以在谈论这种东西的时候，很容易引起听众共鸣。

有了王思雨的身先士卒以后，倪卿玖便趋炎附势的随便补充几个句子装装样子，偶尔即兴发挥一段，双簧越唱越流利。

整个班团课都是以演讲的形式进行的，PPT里全是一句接一句倪卿玖觉得读起来很酷很帅的句子。

但是王思雨觉得太中二了，全是倪卿玖念的。

最后10分钟实在是编不下去了，两个人做了最后的总结干脆把锅甩给了臧老师，让他做个总结就当提前下课了。

臧老师也确实提出了几个问题:他认为演讲的实在太多了，中间可以参插几个视频和有奖励的小游戏，让班团课尽量有趣一些…但这次班团课还是比较成功的，倪卿玖也觉得收获了不少。

这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演讲，是拉高同学甚至老师印象分很好的机会，结果来说很成功。

下午课上完以后，倪卿玖回寝室好好洗了个澡，因为晚上老师要带领新生们铸刀。

“刀是厨师要携带一生的工具，你们要像对待老婆一样对待它。”

这是老师的原话，是没有争议性的。

一把好刀奠定了一名厨师的基础。

臧老师专门为倪卿玖带来了一把刀。

尽管一枚塑料壳正好包住了这把刀的刀身和刀刃，但仅仅只是在出鞘的瞬间，一抹寒光就刺透黑夜，刺进他的双眼和那隐蔽的精神之海，使其短暂失神了半分钟。

首觉就告诉他这把刀绝不简单！

心中却突然传来一阵难以言表的刺痛…倪卿玖把它向着天空托举，像是把剑指向至高无上的神明。

正对着如同镜面般平磨的刀身，刀身刻着一排具有工艺性的字:“因为专业，所以利了。”

底下还刻着“02”，那正是他的学号。

“这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刀.现在，为它取个名吧！”

倪卿玖的目光却从未离开过这把刀，它太精美了，根本就像件工艺品，完全不该用来干切菜的粗活。

“因为专业，所以利了”这8个字如同有魔力般使得倪卿玖反复观摩研读许久。

倪卿玖的指尖慢慢划过海蓝色的刀柄，刀柄潜藏的纹路挑拨着他的触觉，他全身的细胞都在此时此刻欢呼雀跃…“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

刀鞘深处刀身之上，一抹浅金色的刻印缓缓浮现。

“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