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番外一 与君初见时章

  • 非吾事
  • 显山HEY
  • 2114字
  • 2024-08-02 21:10:41

北风卷携着细碎的白,在一门之隔的距离外,又只是单纯地,仿佛某种宏大而无形的蝶,在暗夜里轻微地振了一下翅,掀起了一点近似于平静的波澜。

它也许想过呼啸着穿城而过,可那宫城弯绕,朱墙曲折,最终也只是让那雪粒,贴着门上一点斑驳的痕迹无声而落。

夜空,却是因为雪的映射,微弱地露了一片光亮,浅淡地划在天边,叫人看了,却无端生出些空,亦只是让这宫城里的寂寞更加寂寞,也并不能让那旷寂如同风一样浅淡地隐去。

门外无人,破晓前总是出奇的静,却又因这静,映衬出潜在暗处里的,一点点微弱的,不为人知的前兆。

人却总是能在静中体味到许多,仿若置身于洪涛汹涌的危与险中,却在一瞬间抛却了忐忑,只是更加安然地沉入了周遭的一切。

于是雪落了下来,在静默中注视着门内立着的人,一如他通体素白的袍,玉一样清润地,映射着,回望着雪与一切。

天地无声,齐琰在风中站得久了,却似忘却了冷,寂而黑的眸只是一味地看着面前的朱门,那样深的目光,深刻得仿佛要将它看进骨子里,又好似恨极了时露出的一些漠然与狠绝。

可只是短暂的一瞬,那样危险的神色便如从未出现过一般,因着门外的一丝响动而稍纵即逝,瞳色亦复原了往日的神采,随着“笃笃”的叩门声闪烁明灭。

齐琰轻掸了发上的雪,却并未移步,只是将门环拨动出声响,静待着门外人回应。

又是浅而缓的,仿佛无休止的一缕长风,在门外静静地涌起,欲盖弥彰般,让那细微的一些踏雪声变得格外明显。

门环轻叩间,外面的脚步也渐缓而停,接着便是一阵“簌簌”声——似是有人将伞上的碎雪抖落,而后又归于沉寂。

门外沉默了片刻,才听得一声音,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并不晓得如何去伪装自己,于是小声却难掩轻快道:“殿下,人到了。”

齐琰轻轻拉开了门,低头先瞧见了阶上立着的那孩子,是兵部左侍郎王佑府内的小童,因着在风雪中走了许久,只是仰起了一张红扑扑的脸冲他傻笑。

倒是没料到王佑会遣了这样一个孩子来办差,却并未流露心下惊疑,只是温声笑问:“怎的遣了你来,雪地里不嫌冷么?”

一边随手解了腰间的玉坠赏与他。

这孩子拿了玉坠很惊喜,摇头晃脑地道:“不冷吧......也有些冷......”齐琰便笑着唤了家仆带他下去喝茶,方转过身,瞧见阶下那人,正抬起手,递过一封信来。

伞是绛红的面,微微向前斜着,红白相衬间露出来伞下人半张面孔,苍白着,是一道浅柔的弧,顺着同样苍白的颈慢慢滑进浅绯色的内领,却又因外面罩了层朱色长身斗篷,雪地里生出些惊心动魄的意味。

那人见齐琰并不答话,便只将拜名帖呈上,仍旧在阶下静静立着。

颜非,颜非……齐琰目光略过那名字,怔神间有了片刻失语,沉默良久,方开口道:“外面冷,进来罢。”

“好。”

那人略抬了伞,轻声应道,露出伞下的一双清亮的眸子,遥遥望向他转身而入时,掠起的白雪片片。

齐琰只是在前面走着,一边将府内事宜交代了,又顿了顿,方道:“如今只剩下一处偏院闲置无人,且先住着,有什么不妥再吩咐人来说,余下若是无事,今日便……有雪。”

那人极轻极轻地唤了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鬓发,示意齐琰发上沾雪,又见他微怔,不觉浅笑,抬手将伞递了过去。

指尖相触的一刹那,让齐琰察觉到了那冰凉,却好似是些暖意与柔情,不经意间淡化了周遭风雪的喧嚣。

但也只是一瞬,一瞬而己,那点暖与冷便随着那人的远离而转瞬即逝,轻轻巧巧地消失了,恍若从未来过。

齐琰再抬首时,那人己经离开了,朱红的斗篷在转身时露出了一角鲜艳,留下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幻影供人遐想,让他在那一刻忆起了句“琉璃世界白雪红梅”,又仿佛只是握着这伞,便能体察到那人掌上的余温,因而便忆起那人泛着柔光的面容,苍白的颈与淡红的唇,还有那双眼,眸光清亮,眼梢是藏不尽的恣肆翩然,却又是那样浅,仿佛能与他轻轻的话语一般,淡然随风而去。

颜非……齐琰口中默念,指尖摩挲着纸上那名字,觉得自己真正找到了一个与他同在囹圄的人,身受桎梏,便莫名生出些悲哀,可那目光从未有此刻一般轻柔地,跨越了层层宫墙,去捕捉那一抹转瞬即逝的红。

这是崇元二十三年,初雪。

天己变成了浅浅的蓝,照着白雪掩盖之下,轻盈又沉重的层层宫院,却也因着那一点悲凉,一点旷寂,在破晓的晨光里,展露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希望。

可那实在太微小了,于是雪也只是一味地下,一味细碎地,将人世间一切细碎的响动纳入了风声中,仿佛并未察觉,仿佛无人知晓,仿佛无人来过。

这样的一个雪夜,也只是如千百年来无数个相同的雪夜一般,清而浅地隐去。

可齐琰并不知道,那夜的长风,带来的究竟是雪,还是其他,抑或更多。

他也未曾想过,或许并非什么天注定,不过命里无常的一次振翅,因缘邂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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