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个三月十七日

挣脱黑暗后的第一眼居然不是学校的医务室，我扶着有些发晕的脑袋掐灭了手机上在固定时间响起的闹铃。

6：30吗？

稍微清醒后疑问不断在我脑子里搅拌，但是我根本想不起来昨天下午被拉到德育处后发生的任何事情，就好像记忆被清空了一样。

窗外的鸟鸣婉转，三月的凉风鼓动着我橄榄棕色的薄纱窗帘，但我还是完全提不起精神，总觉得心里阴沉沉的。

在我懒懒散散换衣服的时候小恩致来电话 。

“喂！

小栀！

快点起床呀！

太阳晒屁股了！”

耳边传来的声音倍感亲切，让我有些莫名的安心下来。

“那个……关于昨天的事，后来怎么样了。”

关于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还是想快点知道个所以然，然后好好的接受现实，等待处分从天降下。

“什么事啊？

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哦~你是说走丢的那条小狗的话，问题己经解决了，狗主人己经找到它了，小栀你也是充满爱心呢。”

诶？

小恩不会拿我挨处分，这么大的事情用来开玩笑吧，耀眼的晨光使我看到的东西变得有些乌黑，我带着疑惑继续追问。

“就是昨天，不是我……我把宫玖暴揍了一顿吗？

后来我晕过去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什么宫什么玖啊，你还能把她打了？

我看你呀，就是昨天晚上熬夜熬太晚，睡糊涂了。”

手机发出的电子音充斥着不解和吐槽“算了，前阵子你还说梦到了一个什么紫头发双麻花辫少女呢，不和你争了，快穿好衣服，我就在十字路口那棵大樟树下面等你。”

难道是老天爷显灵了？

昨天发生的真是一场梦，那实在是太好了。

窃喜的同时我为我自己的懦弱感到一丝羞愧。

收拾好一切后，我关上了房门，在下楼梯的时候木板被踩踏后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奇怪声响，是为正要出行的我所填写的谐乐吧。

一时的欢喜在我看到熟悉的背影后消散，母亲就正背对着我，在厨房做着早餐。

莫名的泪珠开始打转，先前被埋没的悲感，再次翻涌起来，明明只是做了一个可以被称得上是噩梦的怪梦，却让我只能呆呆的愣在原地看着她收拾桌子，不知道如何开口。

“妈……那个……”听到我的呼唤后，妈妈微微的侧过了脸庞。

“哟，今天起那么早呢，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只是简单的调侃，却让我的热泪在脸上滚出一条泪线，眼前的身影与梦中的佝偻重合后，我的心中止不住的泛起涟漪，被叫家长只是一个梦，那实在是太好了。

我总把她的叮嘱当成了烦人的唠叨，把她对我的爱当成理所应当，日复一日。

我发觉自己好像是一个坏人，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家人对我投之以桃，我却不给予理会。

看到没有被权贵侮辱对老师低头的母亲，泪水不受控制淌过我的另一半脸颊，滴到了地上。

“唉哟！

怎么啦这是，受什么委屈了？”

妈妈慌张的用温暖如春的抱住了我，轻拍我的背。

我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没……没事，我只是高兴……高兴成这样？

你又中那个什么奖了？”

“嗯……”如春雨般绵软的她只是用手一缕缕的梳着我的头发，并没有多问。

“好啦，拿上面包快去上学吧，去学校要好好学习哦，苏同学不是还在外面等你吗？

不要人家等着急了……”她一如既往的开始了碎碎念环节了，但这次我只是听着。

抓起桌上的袋装面包，我朝着春风中挥洒着的阳光大声呐喊，仿佛想让风儿带着我的声音让所有人都知道一样。

“我去上学啦！”

穿堂的风掀起巨浪，把小门口地上摆放着的吊兰长枝的绿条尽数吹起，随着风儿的歌声摇摆着同样的韵律。

我开始庆幸那只是一场噩梦。

飞奔过小巷，尽头是车水马龙，人们开始运转，像文明中不可或缺的一枚齿轮。

我望向那棵碧绿悠悠的大樟树，少女正在树荫下刷着手机，今天的阳光格外明媚，花儿还是那么芬芳。

我朝绿荫下快步走去，从侧边绕到了她的身后，轻拍她的肩膀，少女疑惑的回过头，我又弯下腰去逃到了她肩膀的另一侧。

“嗨呀，是苏媛恩同学呀！

好巧，好巧，早上好呀~”小恩没有被我突如其来的字正腔圆吓到，她侧过脸朝我笑了笑，飘舞在空中的头发停留在了肩膀上。

“早上好呀！”

在微风的辅衬下，我又闻到了她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是淡淡的栀子花香。

“天气真好，机会难得，小栀我们来拍照片吧。”

还没等我开口少女就横握着举起了手机。

“唔……感觉……这种机会……每天都有啊。”

我还在低头呜咽着从家里带出的面包，不经意的吐槽着。

“来，三、二、一。

茄子！”

我刚抬起头来，嘴边还挂着半片面包，而这个瞬间被恰到好处的抓拍了下来，小恩倒是老早摆好了姿势静等我上钩了，只留下我一个人狼狈。

“哎，给我拍的太丑了，快给我删了！”

我把剩下的面包猛塞进了嘴里，也不估计着会不会噎到，慌忙伸出手去争抢她手中的手机。

“不给！

嘿嘿嘿，太可爱啦，我要留着当屏保。”

小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手机塞进了包里，随后逃跑进了公园里。

“快给我。”

我拉了一手挎包，踩着阴影中最后一片阳光也跑进了公园中。

“你跑慢点，前面是红绿灯，分不清颜色就不要跑那么快啊！”

“我又不是看不见数字下面的小人。”

小恩笑着回过头来向我扮了个鬼脸。

在淤泥沼泽中穿越的我，在此刻才找到了这片天空下的炙热。

不管过去发生过怎样的事情，我只要像这样一首跑下去就好了，追随着小恩的身影，追随着那摸不着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