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水笙顺着陈胜义的话往村口的地方看去,远远的便看到有辆车往他们这边开过来。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看见车子远远朝他们开过来时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等裹挟着黄烟滚滚的尘烟停下,其中一个男人招呼着那几个男人围了过去。
陈胜义也站了起来,招呼着陈阿笙一起过去看看!陈阿笙站起跟上前走了几步,却又退回来。
只站在远处看着。
陈胜义在和车上的人说着话。
回头见陈阿笙没有跟上来,有些恨铁不成钢。
刚刚给他说的话白说了?
摇摇头也不管他。
陈胜义今天是来给自家儿子买个媳妇的。
家里的老大娶了一个邻村的姑娘,办酒席要花钱不说,彩礼也给,还要给女方家里打一套全乎的家具,这要钱那要钱……家里的钱都花了个尽。
眼看小儿子年纪渐渐大了,和家里的婆娘一合计干脆买个媳妇算了。
钱是要花,但也有个底。
陈胜义透过车窗往里看,眉头紧锁。
转而对车上的人说。
“这女娃还有没有活气啊!”
刀疤男人从车上下来,点上烟,咬在嘴里。
“怎么没有?
回去养几天就好。”
陈胜义听他这话眉头锁得更紧了。
这人买回去要是能养好就算了。
最怕花了钱买回去人几天就没了,别这钱花了人也没有了。
陈水笙本来不想看的,听了大伯的话,探过车窗往车箱里看。
那是一张漂亮没有生气的脸。
手上好像受了伤,流的血己经干涸,衣服也有些灰扑扑的。
但是人是漂亮的,就是村长家那个漂亮的女儿也比不了。
似是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
睫毛动了一下,接着眼睛睁开一条缝,像是看了他一眼,又像是没有看他。
陈水笙莫名有些紧张,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开一步。
只是一下,她的眼睛就合上了,只是那一眼,在他平静的心里轻轻地扫过,荡起一地的波澜。
女人嘴巴微弱的动了一下。
低到不可闻的声音。
可陈水笙还是听到了。
“救我……”陈水笙抿着唇,良久才想起自己要呼吸,急喘了两下才缓过来。
她是想让他救她吗?
看了一眼刀疤男,他知道这些女人都是他们骗来或者拐来的。
被卖进这大山里来,等待的会是和她们之前天差地别的人生。
往坏了说就是害了她们一辈子。
陈水笙就是在文盲,也知道不能做害人的事情。
所以他一首拒绝着阿妈的要求。
他可以不做但是阻止不了别人。
他们村子里有些娶不上媳妇的都从外面买媳妇。
就像现在车里的女人等待着她未知的命运。
知了还在叫个不停,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河里的水烫手,地里的土冒烟。
水牛早就躲到了池塘里,整个身子埋在水池中,只露出一个头在水面上透气。
就是树下的狗也伸个舌头喘个不停!陈胜义不禁往额头上擦了一把汗。
嘴还在喃喃自语道。
“啥时候能出了这个伏天咧!”一转头见自家侄子站在车窗前一动不动的,眼睛己经看首,伸手往他头上拍了一下。
陈水笙回神,有些尴尬!“别看咧,不能要,不能要,半条命都没有了。”
陈水笙没有吱声,也收回自己的目光。
“我看看咧……”陈水笙被人从后面推开,人还踉跄了一下。
他看清楚来人,是隔壁村王家富。
“长得真俊。”
眼睛首勾勾的看着车里的人,浑浊暗黄的眼睛里是说不出的色欲。
陈水笙又往车里看了一眼,眉头紧锁。
被陈胜义扯到一边去。
陈胜义又往车厢看了一眼,摇摇头,那意思不言而喻。
车上另外一个人探出脑袋开口。
“嘿……老头,这可是干干净净的,不然我们可带回去了。
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陈胜义脸上尽是犹豫之色。
“这人……真的不敢要咧!”先不管好看不好看,这先要是个生活的人吧!
现在这个人明显看着进气少,出气也少,怎么要得?
别喜事没有办成,搞了个丧事出来。
刀疤男剜了一眼车上的同伙。
“你他妈闭嘴!”车上的男人被吓的嘘声,最后还嘟囔一句。
“本来就是这样啊!
人家不要不带回去吗?”
刀疤男听到了,无比烦躁的想上车上去抽他两个耳光。
脑子里全是黄色废料,以为他不知道,管不住自己那玩意的废物一个。
他除了会裤裆那点事还会什么?
最后一个怎么说也不能砸在手里!这么偏的地方,谁他妈以后还来?
一路上开车就够他提心吊胆的了,鸟不拉屎的地方,能赚一点是一点吧!
“养养就好了,三五日,保证活蹦乱跳的!刀疤男还在劝着。
陈胜义听这话,有些犹豫不决,这他一时半会也拿捏不好主意。
刀疤男见陈胜义不给个准话,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转而看见趴在车窗上看人的王家富。
“你不要,有人要,到时候别后悔啊!”
走过去拍了拍王家富。
“看中了不?”
王家富听到刀疤男询问他才堪堪把自己淫秽的目光收回。
也有些面露难色。
刚刚刀疤男和陈老汉的话他也听到了。
确实也是,这女人活气不多,养,不知道能不能养活。
自己家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吃的。
可是头回见这么漂亮的女人,看着季凝裸露在外面雪白的颈脖,心痒难耐的很,自己的色欲之心又在作祟,要是买回去养活了,那不是……旁有人看见他那副德行就猜到他在想什么,男人看见漂亮女人能想什么呢?
还不是裤裆里的那点事!再说还是这山里的男人!有人打趣道。
“你是给你哥买媳妇还是给你自己买?”
在场的几个人都笑了!这村与村之间隔得又不远有什么事情大家都知道。
就好比王家两兄弟都没有老婆,前年在外面买了一个,是两兄弟一起买的,当然也是一起睡的。
王家富这个混人还在村头人多的地方到处说自己家里那点破事。
什么哥哥睡上半夜,自己睡下半夜……在场的人为那个女人感到可怜,遇到这么个人家。
平常人家里买媳妇就伺候一个男人,就算是打骂也好过这样伺候两个男人。
还有比这更糟践人的吗?
果然后面人没了。
听说是自己撞墙死掉的。
最后什么都没有,就裹着张席子埋了。
这吃人不见骨头的山里就这样没了一个人。
还是一个从外面买回来的一个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苦了女人的爹妈把孩子养这么大,最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活着找不回来,死了就更找不回来了。
这些事情陈水笙自然也是知道的。
那时候姐姐阿香刚刚从婆家受了气回来,阿妈坐在院子里一边剁着猪草一边安慰她。
“女人都是这么过的,生了儿子就好了。”
说完又叹了口气,抹了把脸上不知道是泪还是汗的液体。
陈水笙知道自己那个所谓的姐夫又打姐姐了。
因为姐姐一连生了两个女儿,没文化的山里人把没有生儿子这件事情结结实实扣在女人身上,他那个姐夫也是!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
一代又一代没有接受过教育的人都是这样以为的。
人都嫁过去了,打了骂了只能回趟娘家说一说。
是真的没有办法。
他们家硬气不起来。
陈水笙捏紧劈柴的斧子,隐忍着自己心中的怒气。
地上散落一地劈好的柴。
他默默地劈默默地又去拾起,把它们垒在墙边,从一小摞垒到高高一整面墙都是。
他得更加勤快,还了欠的钱,让姐姐在婆家能好过点,让阿妈过得好点。
之后姐姐在家里吃了顿晚饭,饭桌上和阿妈就说起王家富的事情。
他不爱听这些,不爱听那些被买回来女人的悲惨遭遇。
盛着碗饭去出了,蹲在门口扒着碗里的米饭,但是,阿妈和姐姐说的话就像小虫子一样往他的耳朵钻。
他只能走得更远,在外屋边看着天边快要西沉的太阳。
以及那些被染得火红的云,似血一般红!姐姐吃完饭赶着夜路回去了,陈水笙把她送到村口边,目送着姐姐的背影。
脚上传来痒意,陈水笙伸手。
“啪……”一个蚊子被打死,喝得饱饱的血,掌心一滩小小的血渍,陈阿笙又想起傍晚的晚霞,又想起阿妈和姐姐晚饭时说的事情。
…………
-
字号
-
背景
-
手机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