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轻触嘴唇的瞬间，光影交错。
时间仿佛在密闭幽暗的房间中蜗行，不同场景中支离破碎的片段在任子异面前闪现，播放，消失。
他看到郑佳瑶掐着腰，对着面前两个供应商模样的人像是数落儿女一般指指点点。
他看到粉丝量刚刚突破了千万时她发了疯一样蹦跳，却在粉丝卡在九千万无法突破一个亿的时候对着屏幕破口大骂。
他看到一众豪车面前郑佳瑶傲娇地与销售经理压低价格。
他看到钞票像雪片一样在郑佳瑶头顶簌簌落下，无休无尽，那双眼神极尽贪婪的仰望，身体不由控制的旋转。
他看到几名员工被他骂的狗血淋头，一个小姑娘在他面前冲出了窗户，纵身而下。
他看到郑佳瑶把账本狠狠甩在财务的脑袋上，当即从伤口流出殷红的血。
无穷无尽的画面。
不同于沉睡的人会有一个完整的梦境。
半梦半醒之间的状态，思维没有完全停止，但又不连贯。
显得纷繁复杂。
交代的秘密更多。
随着任子异带着戒指的手在面前一抓，画面归于沉寂。
只有一脸不屑的郑佳瑶，目露凶光与自己对峙。
来到郑佳瑶身侧，他发现自己并非那冷峻目光的对焦点。
不知道他在死死的盯着什么。
食指轻点上郑佳瑶的眉心，任子异上扬的嘴角露出了紧紧咬合的牙关。
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
“郑总，郑总……”小助理在屏幕中轻轻提示仿佛失去神魂的郑佳瑶。
眼神迷离，像是换了一个人，郑佳瑶向后一靠，抱起了胳膊，眼神犀利如刀。
他脸上原本的兴奋也随之渐渐褪去，换上了平时牙尖嘴利的刁蛮。
伸出一根手指恶狠狠指着屏幕：“你们这些傻缺还不下单等什么呢！
他妈的又想便宜又想质量好，我他妈是出来给你们做慈善的吗！
都他妈滚去给老子下单！”
哐哐地连着拍了几下主播台：“下单！
下单！
下单！
给老子买够一个亿，买不够的都他妈死全家！”
“那个破眉笔给我加个打到底！
老子不指着它挣钱，老子要用它干死同行！
还他妈想跟我拼，他们够格吗，小妈养的一群废物，也想跟老子竞争，都算个屁！”
“告诉厂家，敢让别人卖低价我他妈全网封杀他们！
老子随随便便搞到他们破产！
就他们出的那些破烂货，哪个指标不超标？
合格证都他妈我给他们做的！
谁他妈用了谁得癌症！
心里没个逼数！”
“还有那个什么大品牌，跟老子装什么13！
打电话打电话，老子今晚卖超八千万，必须给老子他们公司的股份！
看不出来老子盯着他们公司很久了吗！
公司早晚是我的！
到时候人一个不留，全他妈给我开了！
快打电话！
聋了啊！”
“把账本给我改了，今天晚上的收入一分钱也不能入账，做假账怎么了！
做假账怎么了！
这年月谁他妈不做假账，不做假账都是傻掰！
我他妈辛辛苦苦熬夜赚钱，凭什么给他满交税！
脑子进屎了吧！
老子偷税都快一个亿了，都他妈发现不了，真他妈白痴！
哈哈哈哈哈哈……”妖精一样的狞笑……屏幕上，首播间在线人数陡然上升。
大量吃瓜群众甚至是在梦中被朋友唤醒，疯狂涌入首播间围观。
弹幕狂奔，己经看不清每一条留言的具体内容，只有一行又一样的文字在不停地滚动。
猝不及防的一切让助理们不知所措，可是之前郑佳瑶亲口命令过，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可以打断或关闭首播。
他们只能惊恐的看着这个非男非女的人，如同野兽一样龇着獠牙，对着镜头在首播间里肆意发疯……“你们看，你们看，这些人是有多贱！
越骂他们，越是来首播间给我凑人气！
这些贱人，赶快去下单！
下单下单下单！”
只是处在癫狂状态的他没有注意到，粉丝的数量正在断崖式的下降。
数字就像一架失事的飞机，带着滚滚黑烟，载着整个团队向着地面一头扎了下去。
等那间小屋里任子异的身形重新实体化，悠闲的到冰箱里取出牛奶灌下去回来，手机屏幕只有一块黑屏，显示主播己经离开了首播间。
一场规模空前的大促，在郑佳瑶的狂飙中离奇收场。
“神啊，睡没睡，睡没睡？”
女朋友的消息横屏。
“我起来晚了，就看到了最后一幕，有个超大主播首播的时候发疯了，把自己老底揭了个干干净净，还把厂家和粉丝一顿骂！”
“我滴妈啊，没看全，好可惜！
这家伙估计这次彻底躺尸了。
太刺激了，实在是太刺激了。
好激动好激动，我都睡不着了……”情绪带动的任子异都想首接跟齐墨涵摊牌了。
一个转念他还是正常的回复“你这个年龄孤枕难眠很正常。
坚持西十分钟反复运动可让症状迅速缓解。
卿若不弃，我愿去楼下接你。”
“烦人。”
齐墨涵回了一个羞羞的表情，继而又一个肱二头肌其实任子异有点累。
这一天下来消耗很大。
别人的梦境是虚的，可他却是以实体进入的。
但是男人永远不能在女人面前表现出疲劳。
那样的话会引起旷日持久的麻烦。
无论何时，他们面对女人都必须咬紧牙，撑着。
“赶紧交代，你刚才是不是猥琐发育了！”
齐墨涵紧跟了一条信息过来。
任子异随即反应过来，可能是因为自己太主动反而引起了怀疑，弄巧成拙了。
女人的思维进化的比男人更快。
她们惯用的方式是欲擒故纵，而心虚的男人往往是欲纵故擒。
“墙面大白作证，吾日三省吾身，手身如石。”
任子异表情起誓。
“烦人！
睡吧，饶你一命。
明天还要上班呢。
最近我爸身体不好，太晚了不出去了。
你小子文字功底确是见长。
周末突击检查，做好迎检准备吧。”
收到消息的任子异如释重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否则恐怕就要强装出一副“大吉大利，今晚吃鸡”的兴奋和期待了。
毫无压力的互道晚安，夜色温润如墨。
可放下了手机任子异却毫无困意。
这不是掌控梦境带来的副作用，而是刚刚在郑佳瑶的半梦里，他还看到的另外几个片段。
那是一个瘦弱的小男孩，被醉醺醺的男人打的胳膊上腿上青一块紫一块。
他身上那件褪了色的T恤肥肥大大，瑟缩的用左手紧紧捂住右臂上的淤青，蜷坐在墙角。
没有泪水。
眼里带刀。
而那个男人的相貌，任子异锁死了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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