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轻言脸色瞬间惨白一片，紧抓着桌角才能稳住无力的身子：“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顾景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一阵烦躁：“有什么不可能，你姐在市二院抢救，不信你就自己去看。”

他说完，漠然上楼进了书房。

慕轻言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只觉呼吸都快要窒息。

她不敢给父亲打电话，只能将电话打给了姐夫程逸。

确认了顾景的话是真的，慕轻言忙朝市二院赶了过去。

抢救室门前。

慕轻言不安地在急救室外踱步着，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是一种煎熬。

姐姐一向沉稳，怎么会和委托人发生争执呢？

她望着头顶亮着的急救室的灯，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恍若都被抽干了。

慕轻言转头看着坐在一旁长椅上，神色疲惫的男人：“姐夫，为什么会这样？”

程逸双手捂着脸，深吸了口气说：“官司输了，委托人误会你姐是故意的，一时失手将你姐推了下去......”

他话落，慕轻言已经明白了，也说不出什么。

律师和委托人之间发生这样的事，向来说不清楚对错。

两人不发一言的等待着，寂静环绕着走廊。

随着时间缓缓的过去，慕轻言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她起身张望着急救室，想探寻里面的情况，却什么也看不到。

突然，头顶上的红灯“啪”的一声灭了。

慕轻言连忙迎了上去，却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脸上俱是哀色：“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他的话，在这一刻判了慕轻思死刑。

慕轻言双腿一软，强撑着站稳身体：“不会的！你们再去抢救啊，我姐姐一定会回来的！”

医生见多了像她这种接受不了的家属，叹了口气离开。

慕轻言看着敞开的抢救室门，里面的冷气飘出来冻的她发抖。

很快，护士推着盖着白布的病床出来。

慕轻言冲到病床前，看着无声无息躺在那儿的姐姐，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她紧抓着病床扶手，回头看向护士：“你们再救救我姐好不好，她那么好的人，不会走的......”

一旁的程逸从死讯中缓了过来，走上前费了好大劲才把面临崩溃的慕轻言控制住：“让你姐好好的去吧，别闹了。”

“姐姐不能走的，她还有好多愿望要等我陪着去实现啊！！”

程逸不忍去看她此时的表情，沉痛的闭上眼说：“你先回去吧，我去处理轻思的后事......”

慕轻言却不愿放手，执拗的抓着病床。

程逸将她的手扯开，沉声呵斥：“我说了，别闹了！”

慕轻言呆立当场：“姐夫......”

这时，慕向恒拄着拐杖慢慢走了过来，浑浊的眸中满是隐忍的悲痛。

“我们慕家的事情，顾家少奶奶就别参与了。”

他说完，和程逸一起推着病床上的慕轻思离开。

慕轻言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而她就像是一个外人一样，被排斥在外。

她满脑浑噩，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医院。

“轰！”

雷声在天边响彻，倾盆大雨骤落。

慕轻言仰头看着天空，天色阴沉一片，而大雨砸在她的脸上。

一瞬间，她竟分不清那究竟是雨还是泪。

无知无觉，慕轻言走回了顾家大宅。

客厅里。

顾景皱眉看着浑身湿透的慕轻言，想要讥讽的话还没出口。

就见慕轻言抬眸看着他，滴着雨水的眉眼一片哀色：“我姐死了。”




帝都，慕家别墅。

慕轻言手拿着鲜红的结婚证，静静站在别墅门口。

而身边，则是两个大大的行李箱，装着她所有的衣物。

她回眸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别墅，轻叹一口气。

父亲和姐姐去临省为委托人打官司还没回来，可她却领证嫁人了，也不知等他们回来会是怎样的怒火。

虽然心中仍有一些怅然，可慕轻言却还是无法忽视心里即将嫁给顾景的欣喜。

她不由得踮起脚尖张望着，等着顾景来接自己！

看着顾家的婚车逐渐临近，慕轻言瞬间眼眸染上喜意。

可等到那所谓的婚车临近别墅，她脸上笑容一僵。

那本该挂着彩色花环的婚车此时却挂着白花，就连车头也写着一个“奠”字。

这时，车在面前停下，一身黑西装的司机从车上下来：“慕小姐，上车吧。”

上车？

慕轻言紧攥着拳，眼睛含怒：“阿景呢？”

“少爷为老夫人守孝，来不了，不过少爷说了，要是慕小姐不上车，那就把这副离婚协议签了。你们二人领了证，如今离婚，也不算他违背了老夫人的遗愿。”

慕轻言脸色苍白，车上面的白花和司机手中的文件袋刺眼无比。

他们两人的婚事，本就是顾母的临终遗言。

那时，为了安老人家的心，顾景不能拒绝，所以他们两人领了证。

现在顾母逝世，他自然也不会想要娶自己。

可她没想到，顾景会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知难而退。

半晌沉默之后，慕轻言无视了眼前的协议和婚车，拎着行李箱转身朝车库走去：“我自己去。”

从慕家别墅到顾景家，路途并不算远。

她紧攥着方向盘，脑海里骤然响起两个人领证时，顾景不耐的神色。

那结婚证，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慕轻言心里泛着苦，她喜欢了顾景十四年，从初见至今。

而她也心知肚明，他不喜欢自己！

顾家别墅。

慕轻言拖着行李箱下车，看着紧闭的大门，抿了抿唇。

她走上前，按响门铃。反复几次，那扇门才终于打开。

顾景脸色不虞的看着眼前的慕轻言，只觉厌烦。

她为了嫁给自己，还真是什么都能忍！

然后，他果断转身朝着客厅里走去。

慕轻言跟在他身后，将行李箱拎进了顾景的卧室。

夜色渐深。

卧室里的钟已经划过了11点。

慕轻言再等不下去，起身去了厨房热了牛奶端着送去了书房。

她推门而入，看着整理资料的男人，轻声开口：“时间不早了，喝了牛奶早些睡吧。”

顾景抬头看向她，眉心紧蹙：“你怎么这么烦？”

慕轻言端着牛奶的手一僵，只觉得原本正好的温度，此刻却烫手至极。

“作为你的妻子，我只是在关心你。”

顾景却冷笑出声：“在我妈临终前讨好她，让她以死来威胁我娶你。这就是你的关心？”

慕轻言一怔，那时候，她只是想尽自己的一点心意而已，也从没和顾母提过任何嫁给顾景的话！

她压着心中的酸苦，开口解释：“我没有......”

可顾景不想听下去了。

他起身就往外走：“你这个‘妻子’怎么来的，你自己清楚。”

锥心的话此刻如锐利的刀一般，痛的慕轻言面无血色。

“嘭”的两声。

她手中的牛奶被掉落在地上，撒了一片。

而慕轻言却是转身看着紧闭的书房门。

良久，她轻飘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我真的没有......”




别墅里刹那寂静。

顾景迎着她期待的目光，冷声开口：“你家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毫不留恋的起身上楼。

慕轻言怔怔看着他的背影，满心苦涩。

她还在幻想着什么，她还在期待着什么？

这时，别墅门被打开，顾景的父亲顾泽走进来。

顾泽曾是慕轻言的大学教授。

顾泽一眼就看见脸色惨白的她，眼神锐利如刀：“你在这儿站着干什么？你姐死了，你还不赶紧去陪你爸，这么大人了，别再胡闹了。”

窗外的大风呼呼的刮着，震得窗户作响。

“我知道了。”慕轻言说完，转身往外走。

“站住！”顾泽却叫住了她，冷声开口：“等你姐的丧事处理完了，你和顾景就去离婚吧。”

慕轻言身子一震，停下了脚步。

紧接着就听他继续说：“当初要不是顾景妈的遗言，我不可能同意你进门。现在人走了，一切也该结束了。”

“就是可惜你姐那样一个好苗子......”

他怅然的话语在背后响着，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对逝去人的怀缅。

慕轻言想起回来路上看到的新闻，明明委托人只是情绪激动失手将姐姐推下高台。

可外界却都说姐姐的死另有隐情，连带着他们一家的资料全都在网上被爆出来了。

慕轻言紧攥着手，转头想说些什么，就对上了二楼扶手处顾景冰冷的目光。

那一刻，她想说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快步出了顾家别墅。

下过雨的天空仍旧有些阴沉沉的，灰暗的天空和慕轻言此时的心情相配。

她回到慕家，整栋别墅里不见人。

慕轻言等了整整一夜，也没等到慕向恒和程逸回来。

第二天，她换了身干净的黑裙，打车去了姐姐的墓地。

多亏了网上的消息，自己才得以知道她的墓地在哪。

上山途中，开始下起了小雨。

雨水滴答滴答的落在身上，慕轻言望着天色喃喃：“你也来送姐姐吗？”

她一步一步上了山，这条路漫长而又仿若没有终点。

循着手机上的新闻，找到了姐姐的墓地。

可她的脚步却停了下来，不敢再上前。

只见穿着西装的父亲站在墓前，满身疲惫，好像在一夜间就老了几十岁。

慕轻言看着他将手中的捧花放在姐姐的墓地上，眼眶发热。

她却紧咬着唇，将它忍了回去。

雨水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慕向恒才离开。

而慕轻言在原地站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走上前，转身离去。

顾家别墅。

慕轻言吹了一天的冷风，面无血色。

她刚进门，就和从厨房里走出来的顾景撞了个正着。

温热的水泼在胸口，烫的慕轻言一颤。

顾景看着她却是冷冷一笑：“你这一身衣服，可真是晦气。”

慕轻言紧掐着掌心，胸口那片湿润渐渐冰凉，渗透着心：“那是我姐。”

“得了吧，她活着的时候也不见你关心，死了后做出这副模样给谁看？”

顾景讥讽着，越过她往楼上走。

慕轻言转身看着他的背影，一颗心掉到了谷底。

如果她当初没有为了顾景的一句话放弃了律师这个职业，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和姐姐一起去负责那个案子，如果是那样，姐姐是不是也就不会死了......

二十六年来，从未有过的悔恨和自责在这一瞬间几乎将她压垮。

那一瞬间，慕轻言不由开口：“如果死的是我该多好......”




时钟滴答滴答走着。

慕轻言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喉间发苦。

已经过了一周。

自从那天在书房不欢而散之后，顾景再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这时，电视里主持人的声音响起：“据报道，由慕向恒和慕轻思负责的案件于昨日闭庭......”

慕轻言抬头看去，心中涌上些欣喜，那今天爸爸和姐姐应该都回来了！

想到这儿，她连新闻都没有看完，连忙起身匆匆回了慕家别墅。

......

站在熟悉的别墅门口，慕轻言深吸一口气，终于推开门。

刚进了别墅，却见慕向恒看着她，满脸怒意。

“你还敢回来？！”慕向恒发问着，握着拐杖的手气到发抖。

慕轻言知道父亲是为什么生气，她直接跪了下来：“爸，对不起。”

听到她的话，慕向恒叹了口气：“离婚吧，你嫁给顾景不会幸福的。”

慕轻言身子一颤，哑声拒绝：“我不想离婚。”

闻言，慕向恒一气之下，抄起茶几上的茶杯砸了过去：“但凡顾景喜欢你，我会拦着？你知不知道别人怎么说你，怎么说我们家的？你是非要把我这张老脸丢尽么？！”

茶杯在慕轻言的脚边碎了，滚烫的开水烫的她直发抖。

她却一声不吭，强忍着眼中的泪水。

慕向恒手中的拐杖用力敲了几下地，眼尾泛红：“你可真是选了个‘好丈夫’！连婚礼都给不了你！”

慕轻言听到他的话，眼眶也红了：“爸，我是真的很喜欢他。”

慕向恒沉默的看了她良久，才再次开口：“喜欢是一时，不能长久。这是我对你的唯一劝告。你既然打定主意选择了这条路，那就一直走下去别回头，这个家你也不用再回来了。”

慕轻言愣了下，不可置信：“爸，你说什么？”

“送客，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慕向恒转身上了楼。

慕轻言想跟上去，却被佣人拦住：“小姐，你走吧，或许等老爷消了气就好了。”

她看着父亲上楼的背影，也怕再说下去惹得他心脏病发作，只能先离开。

别墅的大门关上，慕向恒站在二楼看着，眼中满是复杂。

他没有想到，慕轻言竟会为了顾景什么都不顾，这让自己怎么不气，不怒......

离开的慕轻言回到了顾家别墅。

她握着手机想了很久，还是给顾景打去了电话。

可直到被动挂断，也没有人接听。

往复几次，慕轻言也明白了，他是故意不接她电话的。

她看着手机上从未接通过的电话号码，心中一阵发涩。

慕轻言走到沙发上坐下，就这么握着手机等了下去，一等就是一天。

窗外的夜漆黑的看不到星光。

这时，大门被人打开，顾景走了进来。

想到今天父亲的话，慕轻言踟蹰了下还是开口叫住了他：“阿景，我们办个婚礼吧。”

这样之后，爸爸也许能安心些，也不那么生气。

而顾景闻言后停住脚步，转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是离婚婚礼，我就同意。”

慕轻言望着他冷漠的目光，心中一窒：“是结婚。不需要很大，只要将我们两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就好，行么？”

顾景冷笑了声：“不行。”

他的话冷漠至极，拒绝的果断。

慕轻言眼带悲伤，无数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

顾景见她不再说话，转身继续上楼，却忽然想起什么，背对着她开口：“你知不知道你姐和委托人起了争执，被推下了法院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