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她带出了宫门。
钻的狗洞。
“我现在才想起来自己是个鬼，可以不用钻洞......”
“这可是我亲手挖的洞。”
庆月知道深宫险恶，为了给自己留后路，很早就开始着手挖狗洞了。
谁料今天还真派上了用场。
可刚爬出狗洞，她突然吐出一口黑血。
“你怎么了？”
我连忙掐指一算，心沉了下去。
今日已经是第五天了，她快要死了啊！
“我没事，这口血一直憋在我心头，憋了好久，终于吐出来了。”
可她说着声音越来越虚，最后竟然直直地晕倒了。
我吓得半死，连忙把她安置到客栈里。
紧接着又去药房买了一大堆药。
“有没有能让人起死回生，或者延长寿命的药？给我来点。”
掌柜狂点头，我将他推荐的都买了，一股脑地背回了客栈。
回到房间，却看到两个黑白分明的“竹竿”站在床边。
一个手持哭丧棒，帽上有“天下太平”四字。
一个手持勾魂锁，帽上有“一见生财”四字。
是黑白无常。
“七爷，八爷你们怎么来了？”
“阎王把这人交到了我手上，你们就放心吧，七日之后，我一定会把她带到地府。”
我用身体挡住床，使他们无法靠近。
“阎王说你太磨叽了，让我们直接一并收了。”白无常开了口。
“这不还没到时间，两位爷还是去好好休息吧。”
但两鬼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似乎在暗示什么。
我咬咬牙，掏出来了两片金叶，递给他们。
“这是我攒了百年之久的功德才换出来的，如今孝敬给你们俩。”
黑白无常这才罢休。
“隔行如隔山，祝你成功吧。希望七日后，我们可以在鬼门关看到她。”
......
第一次煎药，熏得我眼睛疼。
我吹凉了喂到她嘴里。
她只喝了一口，猛地睁大眼，将药吐在了我脸上。
“这药你从哪里搞来的，真苦。”
“你赶紧喝了，掌柜说了这可是包治百病的药，你吃了就不会死了。”
“这种话也就你信，还有我要是被治好了，你怎么完成任务？”
我不理她，闷闷不乐地坐着。
我心里同情她，并且和她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已经成了朋友。
曾经我为了捞人，受到了惩罚，阎王为此除去了我的编制。
最终只能在地府跑外卖赚工资。
天杀的鬼们，在晚上点的外卖比白天多多了，害本姑娘从没睡过美容觉。
只能说钱难赚屎难吃。
“你爱喝不喝。”
反正是拿她的钱买的。
庆月见我生气，捏了捏鼻子，一口闷了。
喝完了还捧着空碗让我看。
随后她向我讲了许多事情。
听完庆月的经历，才知道是我亲手将她送去了狼窝。
那年我到人间抓地府逃出来的小鬼，谁料抓到一半饿了，就随便拿了烧饼垫肚子。
饼是庆月好不容易才弄到的。
我走后，她很快饿晕了。
晕倒前，她说看到了自己的阿娘，阿娘还温柔地抱着她，对她说了许多话。
那时她以为自己死了。
但没有。
因为皇帝微服私访，注意到了晕倒在街边的她。
可当她回宫后，便一直被瑾妃暗中折磨，皇帝虽然宠爱她，但却不掺和后宫之事。
就这样，她被人下毒至今。
皇宫里，皇帝也很快就知道公主跑了，派人四处寻找。
我带着庆月躲躲藏藏了好久才甩开他们。
庆月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似乎所有线索都无法串联成线。
好在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个法宝没用上。
我从怀里掏出一个烂了半面的铜镜，递给她。
“你想要的答案，这镜子会告诉你。”

我故意将舌头扯到齐腰的位置。
把手戳到眼里，捏着两个眼珠子使劲往外扯。
嘴角也用力撕裂到耳边，整个模样看起来恐怖极了。
庆月直接吓晕了过去。
她都能被吓晕，深宫娇养的娘娘应该也会被吓到。
想必我们的计划很快就能得逞了。
但意料之外的是，瑾妃没有被吓死。
反而一睁眼，就开始对着庆月哭，嘴里不停念叨庆月身边有鬼。
“爱妃，你在说些什么？”
皇帝发怒，觉得她得了疯病。
“陛下，臣妾家通鬼神，能看到许多平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您一定要相信臣妾。”
她抖着手，指向庆月的身旁。
“庆月身上，有只饿死鬼啊......”
此话一出，原本挨着庆月的人惶恐的散去，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爱妃，你说的可是真的？”
“陛下，臣妾不敢胡言。”
他们一来一回，仿佛真的看见我。
可我不在庆月身边。
我此时化成虚形，正懒懒散散地躺在瑾妃身边，与她共享着一个被窝。
瑾妃不过演了一把戏，把最耳熟能详的鬼名安在了我身上。
谁料竟然真猜对了。
她睁眼说瞎话，可怜兮兮地趴在皇帝怀里。
“一定是安妃回来了，快把她拖下去。”
我以为皇帝会把疯言疯语的人拖出去，没想到竟然要把庆月给拖出去了。
倒反天罡。
我猛地将床褥蹬开，一脚踩在瑾妃的小腿上，一脚踩在皇帝的命根上。
又将靠近庆月的太监一连串踹倒。
皇帝疼得惨叫，抱着命根子滚到床下。
在外人看来，太监刚靠近庆月，就被一股洪荒之力击倒。
庆月身边有饿死鬼的事，竟这样不打自招了。
“皇帝不是最疼你了吗？那即便你身边有鬼，应该也爱你啊？”
庆月关了禁闭，没人敢来伺候她。
“还不是怪你！”
“我不是担心你吗，而且我只是稍微用力，谁知道他们一个比一个弱，身体跟纸糊似的。”
“你不懂，深宫里人的生死，都是一句话的事。”
我叹了口气。
“那现在你怎么办？”
她不回答，我左思右想还是说出了口，“要不然你跟我直接下鬼界吧，那里可没那么多规矩。”
她摇头。“我还没复仇，还不知道我母妃是怎么死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是愁死个鬼。
“皇宫不能待了，太危险了，今晚就得走。”

皇宫如我所想，十分华丽。
我差点被璀璨的宝石晃瞎了眼。
忍不住问女人：“你住在这里怎么还没被闪瞎？”
她让我收起下巴，别搞得没见过世面。
我掏出荷包，用手不停地抠宫殿金灿灿的墙皮。
“发了发了，赚发了。”
泼天的富贵这不就来了吗？
女人翻了个白眼，觉得我没出息。
虽然这里山珍海味全都有，但我还是只喜欢啃鸡腿。
“三公主，御膳房里的鸡腿全被吃完了。”
小太监咽了咽口水，被眼前的场面吓到。
这辈子他都没见过那么多鸡腿骨！
“行了，下去吧。”
我打了个饱嗝，喝了杯茶润润嗓。
“吃饱了赶紧干活。”
我弹了弹圆滚的肚子，转了个身，变成了小宫女。
“走吧，宫里结构太复杂了，你得带我去各宫转转才知道小纸人在哪里。”
只进了两个宫殿，我就看到了小纸人。
它正一脸傻笑地贴在一个人的额头上。
现在只有我和女人可以看到他，我张开手将纸人收了回来。
那人一身金红渐变色衣裙，纱织的腰带轻系，随风飘动。
贵气十足。
“母妃。”
“庆月，你来了。”
从两人的寒暄里，我知道了小乞丐叫庆月。
而面前站着的女人是她的母妃，当然，不是亲娘。
瑾妃这人身上的熏香味太重了，我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待回到庆月寝殿里，我才松了口气。
“她身上怎么那么香？我都快要吐了。”
“还不是因为我父王一身老人味，她既想怀皇子，又嫌臭，所以只能一个劲地搞香熏，遮掩那股味。”
“就是她给我投毒的吧？幸亏我强大，过了这么多年才毒发。”
“原来你知道啊。”
“你那破纸片都已经把我带到她面前了，我也不是傻子，稍微动动脑，也就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庆月是小时候被人绑架，才沦为了乞丐。
皇帝找回她后，简直将她宠上天，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
而瑾妃膝下还有一位公主，却不如庆月受宠。
宫里都知道瑾妃十分偏爱这个被皇帝找回的女儿。
她的慈母形象，在百姓眼里是一段佳话。
可这都是表象。
其实她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亲生女儿，对于安妃留下的遗孤，只是表面待她千好万好，实际是没人比她想让庆月死。
人的本质是双标。
瑾妃采用捧杀一招，把庆月养得天不怕地不怕，凭一己之力，将宫里其他娘娘得罪了个遍。
“所以你要怎么做？”
“当然是给你涨业绩啊！”
“怎么涨？”
庆月拉住我，一脸真切，“你能不能吓死她？”


作为鬼界街溜子，我在最纯饿的年纪，抢了一个小乞丐的烧饼。
她因此记恨了我十几年。
“你不是喜欢吃烧饼吗？吃啊。”
她命人买了一筐烧饼，疑似要撑的我，来报当年的一饼之仇。
但我是个鬼，还是个饿死鬼。
黑白无常生了病，阎王派我去办差，将阳间即将寿尽的亡魂引渡至地府。
并划定了一周的期限完成。
但我没想到，要引渡的人竟然是当年的那个乞丐！
吃完那一筐烧饼，我拿着牙签，躺在椅子上看她：
“能不能再来点？”
乞丐沉默了......
......
“能不能再来点，不够吃的啊。”
“公主，这人莫不是饿死鬼托生？”就连一旁的彪形大汉难以置信。
“恭喜你，无奖竞猜答对了。”
我吃得轻松无比，一看就不是正常人。
被称作公主的小乞丐，不露声色摆了摆手。
“你们都下去吧。”
房间很快只剩下了我俩，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我面前。
“难怪连乞丐的吃食都要抢，原来是个饿死鬼。”
她冷笑。
是的，我是个鬼。
死了有几百年了。
要不是黑白无常吃了我投的泻药，可能这辈子我都要在地底下看门。
因为没编制，积攒的功德也很少，所以我在地府不停接私活。
来人间的第一天，刚闻到活人味，就被一群彪形大汉铐了起来。
“大胆！”
可惜没人鸟我。
一睁眼就到了这里。
我认出了她是当年的小乞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抱歉，毕竟是饿死鬼，当年的事你就原谅我吧，而且我都看过你生前记录了，吃你一个烧饼你也没什么损失。”
“如果不是我抢了你的烧饼，你就不会被微服私访的皇帝认回。”
她被我的语气到发笑，“你可真会颠倒事实啊。”
我拱手：“承让承让。”
在鬼界，我可是出了名的不要脸，黑的能说成白的，白的能说成红的，红的能......
“还有不瞒你说，这次我的目标是来抓你进地府的。”
“你阳寿已尽，赶紧买好寿衣和棺材下葬吧。”

“你是黑白无常？”
我点头，带着点得意洋洋。
阎王承诺我说，若是这单做好了就撩牌子，赐我编制。
“对的，你马上就要死了，赶紧跟我走吧，早死早托生。”
女人一动不动。
“别想了，我都帮你查好了，你是被人投了毒，慢性中毒懂吗？”
“你放心，我不是人牙子，我是真的黑白无常，官方认证的！”
“可我现在还没死，你那么着急干嘛，而且谁想死，人人不都想活着。”女人皱起眉。
人人都想活着？我心里想，那可不一定。
“反正七日后，你就要下地府了，到时候我再来找你，现在赶紧去了却你的心愿吧。”
而我就好好利用这七天时间，感受一下人间的男花魁与地底下的有什么区别。
“你等等。”
女人叫住我。
“我确实有个心愿，但需要你帮忙，只要你帮了我，别说七日了，咱们现在就能走都行。”
我想了想，觉得稳赚不赔，就答应了。
“帮我杀人。”
我跳了起来！
“杀人？我要是杀了人，一见血，别说几百年的攒的功德没了，连老娘本体都要魂飞魄散。”
“你说要珠宝首饰什么的，或者是男人，我都能分分钟搞定，谁知道你要这个！”
她不以为然，举着茶杯喝了一口。
“爱帮不帮，如果不杀了他们，我一定不会跟你走的。”
我的评价：“活爹一枚。”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本鬼的头好痛。
“说说吧，杀谁？”
为了业绩拼了！
“我要杀当年抛弃我的人！”她目光坚定起来。
“说名字！”
“不知道。”公主垂下头，露出了一个悲伤的表情，“我不知道谁抛弃了我，我需要你帮我查出来，杀了他！”
我一阵无语，和她僵持了一阵，想想业绩，还是妥协了。
我从怀里捞出小纸人，嘴里念叨咒语。
许久过后，都没动静。
“醒醒，别睡了。”
可小纸人一脸傻笑地看着我，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女人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你个破纸，赶紧给我动起来。”
纸被我狠狠踩在脚下，发出了尖锐的惨叫声。
“你真是玩不起。”
我坐视又要踩，他才住口。
“你是不是要施咒啊现在。”公主问。
面对她期待的眼神，我张开嘴说道。
“急急如律令，狗东西，去找抛弃她的人。”
话音刚落，纸人一闪而过，只一瞬就不在我手里了，消失在房间里。
留下我俩面面相觑。
纸人可以精确的吸附在要找的人身上，十分管用。
远处西南角发出微弱亮光。
我指着那里，“抛弃你的人就在那个方向，咱们快去吧。”
转头看向女人，她眼里闪过泪光。
“为什么你的眼里常含泪水......”
“这个方向是皇宫。”
在我的印象中，皇宫里奢侈无度，有数不过来的鸡腿可以吃。
“皇宫怎么了？”
“原来皇宫一直都有人要害我。”她神情有些落寞。
“我都说了你被慢性投毒了，当然是从小下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