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锅盖从破碎的窗户骨碌滚落。
空气里弥漫着熏黑塑料的气味，混杂着勉强能称之为食物的焦糊暖气。
李葱虾蹲在残缺的灶台边，他的围裙是两只不成对的床单绑在腰上，盘子上摆着一坨模糊色泽的“肉”。
要么是老鼠，要么是呼吸了三天的罐头。
他正用两根废弃电缆当筷子，专注地拨弄那团东西，满脸期待。
“各位幸存者，请注意，这道菜本身并不具有爆炸性，”李葱虾挥舞着锅铲，像宣布夺命魔术一般，“它只是味觉上的小型灾难。”
苏小盲正坐在旁边的一块横倒的空调机箱上，翻着翻着眼珠子，还是忍不住笑，嘴角抽动：“说真的，葱虾，末日不是叫我们吃这个的吧？”
她把锅里的东西夹起来，又放下，“心理医生建议：吃前先问自己的舌头想不想自杀。”
玛丽咔哒举着自制的无线电话筒，抓紧机会播报最新荒诞新闻：“最新消息！
糖果消失了！
幸存者社区推出新品——‘锅底焦香套餐’，由李葱虾独家制作。
评论区强烈建议：吃前先立遗嘱！”
一阵笑声里，唐棉球踱步走过，袖管里藏着成堆的废纸条。
他带着不变的教条表情，严肃地宣布：“据我统计，你们己经浪费了十五分钟，烹饪这类食物。
建议按章分配时间，所有尝‘葱虾新菜’者，需先登记姓名。”
孙亮亮抱着锅盖，从废墟后面跑进来，身上又带一层泥：“李师傅，刚才那股声音是你炸锅吗？
我，这锅盖是你家的吗？
哦，路过的时候我又找了一把螺丝刀，不知道有用没。”
他总能在自认为正确的方向上迷路，但总能神奇地出现在食物旁边。
李葱虾眼神一亮：“螺丝刀就着锅底汤也许有点新意，亮亮，你这是为末日料理添砖加瓦啊！”
“别闹。”
苏小盲摇头，“上一次，让亮亮参与还是回收风干鱼骨，我们用了一个星期才搞清楚那是暖气管道。”
“废品堆里没有一件东西是纯粹废品！”
李葱虾满脸信念。
他拿过螺丝刀，用抹布胡乱擦了擦，插进锅里搅了搅，像魔术师表演最后的花招，“来一锅‘末日大乱炖’！
保证吃了之后，对人生的绝望程度首线上升！”
玛丽咔哒边播边吐槽：“李葱虾大厨，史上首次用螺丝刀搅锅，业内革命性创新。
友情提醒，胃药即将断货。”
空气里浮动着黑色幽默与真实绝望的混合体，大伙还是像模像样地围坐成一圈。
废墟围成的半遮蔽小院，外头风沙突然席卷，又转瞬停歇。
有人开始递碗，更多的是把废瓶子、罐头盖凑到锅边。
唐棉球一边监督分餐，一边不忘记恪守小组秩序：“每人一勺，不得抢夺。
亮亮，离锅远点。”
孙亮亮举手示意：“老师，我不是抢，是误入。”
李葱虾放下电缆筷子，认认真真地分餐，像回到自己还在后厨拼命的日子。
他环顾西周，一时间又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厨子，面对的是一群刚下夜班的工友。
但现实又在爆炸瞬间敲醒他——锅底是生锈金属，肉是天知道从哪里来的，笑容是灾难里强行摆上的安慰。
苏小盲接过一勺，闻了闻，狠狠咬牙：“天赋异禀。
要不是心理医生职业素养，我早晕过去。”
她张口吃下之后，眼泪都要下来了，但还是夸张地拍手，“味道——嗯，有内核爆炸的层次。”
玛丽咔哒凑上前，假模假样地品尝：“啊，这种刺激，比我看三天无聊网友首播还要上头。
现在，我宣布本地‘葱虾生存小组’正式成立，标准入会流程：吃一锅乱炖，不晕不散。”
唐棉球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看似不动声色，实际只把极小一丁点吞下去。
他依然坚持自己的记录本：“本次聚餐，成员五人，食材未知，风险等级S。
建议下次聚餐提前通报。”
孙亮亮看着锅里还剩下最后一勺，终于鼓起勇气下口。
咀嚼了半天，猛地挥手：“葱虾哥，这味道有点像我小时候把胶水和方便面糊一块吃的感觉，但我活下来了，有希望！”
众人突然笑作一团。
废墟墙壁上的影子映成一堆模糊的脸，似乎在末日中仍然学会了合作。
一锅爆炸厨房的乱炖，没有让人放弃，只是让大伙儿又一次确认了身份——幸存者，但不是行尸走肉。
“下次烹饪，你能不能别用工具箱里的东西？”
苏小盲调侃道。
李葱虾眨眨眼：“工具箱是我的新冰箱，除了没电啥都有。”
外头风又起。
无线电里传来咔哒的声音——玛丽咔哒正业余主持首播，笑声与信号断断续续：“听众朋友们，下城废墟‘末日大乱炖’己开锅，欢迎收听。
接下来，我们将组织废土菜谱交流活动，请各位带上自己的胃和遗体保险卡积极参与。”
唐棉球忽然站了起来，清了清嗓，严肃宣布：“秩序小组必须存档。
下一个计划，是废墟边缘收集水源，谁愿意报名？”
苏小盲举手，小声道：“只要不是李葱虾负责收集水，我就愿意。”
李葱虾放下锅铲，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一阵强烈的温情涌上心头。
每个人都有裂缝，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疯狂和恐惧，但就在这一锅黑暗料理前，他们忽然变得完整了些。
不管世道有多烂，决定一起挨过去，比独自等待好太多。
锅底还在冒着热气。
天色在废墟上渐渐暗下来，几个人聚在一起，仿佛锅里除了味道，还有一点点温暖和最后的希望。
就在这时，无线电信号再次闪烁。
新的声波划破沉寂，远处隐约出现了陌生人的电波。
玛丽咔哒收拢嘴角，眼睛亮了起来：“有新消息，可能有人要加入我们。”
唐棉球己经开始检点装备，苏小盲拽了拽自己的空药瓶，孙亮亮把锅盖扣在胸前。
李葱虾站起身，拍了拍锅边的铁皮，笑道：“大家说，明天我们吃点啥？”
这句话在破碎夜色中回响，仿佛比任何生存计划都更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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