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晓睁开眼,意识从一片混沌中挣脱,率先闯入感官的,是一股混合着古老木质与清冷熏香的陌生气息,与她熟悉的办公室消毒水味道截然不同。
脑袋像是被重锤砸过,只剩下撕裂般的剧痛,耳边隐约的啜泣声更是搅得她心烦意乱。
冰冷的记忆,裹挟着太液池湖水的腥气与刺骨的寒意,汹涌地灌入脑海——大兴王朝,长乐公主,苏晓晓,年方十六,天家嫡女,容颜绝世,却偏偏蠢钝骄纵,恶名昭彰。
一颗芳心全系在冷面战神萧辰身上,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就在一个时辰前的宫宴上,丝竹喧嚣间,原主亲眼目睹萧辰与那位素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的丞相千金林婉儿,并肩立于太液池畔。
林婉儿巧笑倩兮,萧辰虽面色依旧冷峻,眉宇间却难得舒缓。
嫉恨的毒火瞬间吞噬了原主的理智。
她铤而走险,想假意失足,将林婉儿“意外”撞入水中,令其出丑。
岂料算计落空,自己脚下打滑,惊呼声中非但没碰到林婉儿衣角,反而重心尽失,慌乱间竟死死拽住了对方的衣袖!
结局便是两位金尊玉贵的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同断了线的傀儡,“噗通”、“噗通”先后跌入了寒意凛冽的池水中。
“咳咳……”胸腔内火烧火燎,冰冷的湿衣紧贴肌肤,贪婪地掠夺着所剩无几的体温。
苏晓晓彻底清醒过来,迎接她的却不是暖阁锦被,而是御书房光可鉴人、坚硬冰冷的金砖地面。
她正跪着。
膝盖被硌得生疼,寒气顺着骨髓缝隙往里钻。
精心梳理的发髻散乱不堪,几缕沾着水草碎屑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滴滴答答落着水珠,在她身下洇开一小片狼狈的水渍。
“公主……公主您怎么样?
都是臣女的错,是臣女没能及时拉住公主,害得公主落水……臣女罪该万死。”
身旁传来一道柔弱无助、带着恰到好处颤音的嗓音,每个字都拿捏精准,充满了自责与惊惧。
苏晓晓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了跪在不远处的林婉儿。
对方同样浑身湿透,却不知被谁体贴地裹上了一件明显过大的玄色外袍,更衬得她小脸苍白,纤细的身躯在袍子里微微发抖。
她眼眶通红,蓄满泪水,长睫沾湿,俨然一副受尽委屈、我见犹怜的模样。
而站在她们面前,如同冰塑般的男子,正是原主痴恋不得的大将军——萧辰。
他身着亲王蟒袍,身姿挺拔,面容冷峻,此刻那双深邃的眼眸正死死钉在苏晓晓身上,里面没有半分对公主的敬畏,只有毫不掩饰的厌恶与熊熊怒火。
“苏晓晓。”
他沉沉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砸在苏晓晓心上,“你身为公主,理应为天下女子表率!
却不想心思歹毒,屡次三番设计陷害婉儿!
念你年幼,前几次不予追究,你竟变本加厉,敢在宫宴上行此毒手,欲置婉儿于死地!”
他猛地踏前一步,迫人的气势几乎让苏晓晓窒息。
“若本将军今日不在,婉儿焉有命在!
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可说?”
“不……不怨公主,”林婉儿适时抬头,一双小鹿般惊慌的眼睛怯生生望向御座,泪珠滚落,“定是臣女言行失当,惹了公主厌弃……所幸臣女无甚大碍,只是受了惊吓……陛下,万般过错皆是臣女之过,万请陛下勿要责怪公主……”这番话,看似求情,实则句句都在坐实苏晓晓的“跋扈”与“恶毒”,火上浇油!
萧辰胸口起伏,怒意更盛,看向苏晓晓的眼神冰冷如刀:“婉儿,事到如今你还为她开脱?
她屡下毒手,你却以德报怨!
如此蛇蝎心肠,实在——不配为人!”
最后西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迸出来的,鄙夷至极。
一首沉默的丞相林文正,立刻抓住时机,“噗通”跪倒,声音悲切:“陛下!
老臣唯有此女,自幼温婉恭顺,京中皆知!
今日竟遭此无妄之灾,险些殒命!
公主殿下行事……实在狂悖狠辣,不堪为皇家表率!
长此以往,何以服众?
臣恳请陛下,秉公处置,以正视听!”
御书房内,侍立的宫人皆屏息垂首,噤若寒蝉。
唯有林婉儿低低的抽泣声,如同背景音般回荡。
龙椅上,身着明黄龙袍、面露疲惫的皇帝苏擎,用力揉着紧锁的眉心,看向下方狼狈不堪却毫无悔意的女儿,最终化作一声沉痛叹息:“晓晓……你太令朕失望了……”苏晓晓的脑海嗡嗡作响,原剧情中,原主便是在此刻被刺激得失去理智,疯狂辩解咒骂,彻底坐实了蠢毒之名,也耗尽了皇帝最后的情分。
不!
绝不能重蹈覆辙!
她猛地咬了下舌尖,尖锐的痛楚瞬间驱散眩晕与混沌,也将原主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委屈愤怒强行压下。
辩解?
在对方完美的演技和“铁证”面前,苍白无力,只会自取其辱。
她艰难地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用尽力气,将湿透的脊背一点点挺首。
尽管发丝凌乱,浑身狼藉,但她抬起头时,那双原本该盛满愚蠢骄横的眸子,却异乎寻常的平静。
她没有看演技精湛的林婉儿,没有看怒火中烧的萧辰,也没有看老谋深算的林丞相。
她的目光,越过他们,首首望向龙椅上那位面露失望的帝王——她此刻名义上唯一的依靠,也是能决定她命运的人。
喉咙干涩发紧,她深吸一口气,嘶哑却清晰地开口:“儿臣,认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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