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商税制度

前世惨死库房，今生他未卜先知。当温柔妾室与忠厚表亲再次举起屠刀，猎人与猎物的身份，

已在悄无声息中彻底反转。1 库房惊魂嘉靖四十三年的初春，京师尚未完全从寒冬中苏醒，

但陈记商号的后院库房里，却弥漫着一股与时节不符的沉闷燥热。

陈景舟站在高高的货架之间，指尖划过一匹匹光滑如水的苏杭绸缎，

账簿上的数字在他脑中飞速盘算。这些都是预备送入宫中的御用之物，半分差错也出不得。

他是京师有名的皇商，家财万贯，仆从如云，外人看来，他的人生已是泼天的富贵。然而，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富贵之下，是何等冰冷的算计。“夫君，库房潮湿，仔细着了寒气。

”一个温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陈景舟没有回头，也知道来者是谁——他的妻子，苏婉娘。

她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杭绸褙子，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曾几何时，这温言软语是他奔波归来最熨帖的慰藉。可如今听来，却只觉字字虚伪。“无妨，

清点完这批贡缎便回。”他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苏婉娘走近几步，

目光似乎也落在那些绸缎上，语气带着几分幽怨：“夫君近日忙于商事，

可还记得妾身前日所求？那张天师道法高深，

定能助我找到李元哥哥的下落……了却我这桩心病，往后妾身也能更安心地相夫教子。

”李元。又是李元。陈景舟心底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前世，

他就是在这无尽的“心结未了”和索要“打点银钱”中，从最初的怜惜、无奈，

逐渐变得厌烦、麻木，直至最后……他不动声色地侧身，眼角的余光瞥见库房角落，那里，

一个穿着灰色短打、身形精干的年轻男子正佯装整理货箱。李青，

苏婉娘口中的“远房表亲”，被他好心收留在府中做个管事。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陈景舟身旁那垒得极高的檀木货架，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随即猛地倾斜，沉重的木材与成匹的绸缎，如同山崩一般向他当头压来！“夫君小心！

”苏婉娘的惊呼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而在陈景舟最后的视野里，

看到的不是苏婉娘惊恐奔来的身影，而是角落里李青抬起头时，

那嘴角一闪而过的、冰冷的狞笑。黑暗，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剧痛，瞬间吞噬了他。

2 归来怒“呃——！”陈景舟猛地睁开眼，胸腔剧烈起伏，

仿佛刚从溺水的噩梦中挣扎出来。库房货架崩塌的巨响似乎还在耳畔回荡，

骨头碎裂的痛楚清晰地烙印在灵魂深处。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熟悉的拔步床顶，

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帐幔，窗外透进明媚的春光，鸟鸣啾啾。这里……是他的卧房？“老爷，

您醒了？”守在床边的小厮见他醒来，连忙上前，“方才您在厅中听着夫人说话，

忽然就晕了过去，可把大家吓坏了。”晕了过去？陈景舟坐起身，脑中一片混沌，随即，

无数纷乱的画面与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

他的意识——苏婉娘梨花带雨地诉说着对年少故人李元的牵挂与愧疚；他一次次地掏出银钱，

让她去“打点”、“寻访”；她与李青在月下后院假山后的窃窃私语；库房里，

李青悄悄松动货架榫头的黑影；最后是苏婉娘站在倾倒的货架外，那张曾经温婉的脸上，

此刻只有冰冷的、计谋得逞的快意……那不是梦！那是他真真切切经历过的前世！他死了，

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而他信任的妻子，正是主谋之一！

一股滔天的怒火自丹田升起，瞬间烧遍四肢百骸。他，陈景舟，重生了！

回到了悲剧发生的三个月前！“夫人呢？”他的声音因极力压抑怒火而显得有些沙哑。

“夫人正在前厅……接待张天师。”小厮回道，“说是要开坛做法，感应那李公子的方位。

”张天师！那个苏婉娘口中道法高深的游方道士，第一个登场的骗子！陈景舟深吸一口气，

强行压下立刻手刃仇人的冲动。他起身，更衣，

动作间带着一种与前世的温吞截然不同的冷厉与决绝。他大步走向前厅。还未进门，

便已闻到一股浓烈的香烛味道。只见厅中设一法坛，

一个穿着破旧道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正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绕着法坛踏步。

而苏婉娘则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眼角犹带泪痕。

好一幅情深义重、我见犹怜的画面！陈景舟的出现，让厅中众人都是一怔。

那“张天师”的舞步也下意识地慢了一拍。“夫君，你醒了？”苏婉娘连忙起身，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与担忧，“张天师正在施法，莫要冲撞了……”“施法？

”陈景舟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威严与讽刺，“施的什么法？

是搬弄是非之法，还是哄骗钱财之法？”他目光如电，直射那“张天师”：“你这妖道！

籍贯何处？在哪座道观修行？度牒何在？”“张天师”被他连珠炮似的诘问吓得一哆嗦，

强自镇定道：“贫道……贫道乃龙虎山嫡传，云游四方，

度牒……度牒自然是在身上……”“龙虎山？”陈景舟冷笑一声，他前世死后魂魄飘荡，

可是亲眼见过这骗子在赌坊里输得精光，“那我问你，《道德经》首章为何？

《度人经》可曾诵得？你既云游，随身行李何在？敢不敢让我的家丁搜上一搜，

看看里面是道经典籍，还是骰子赌债？！”这番话一出，“张天师”顿时面色惨白，

汗如雨下，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他行李里那些骗人的道具和欠下的赌债字据，

哪里经得起搜？“来人！”陈景舟不再看他，厉声喝道，“将这招摇撞骗的妖道拿下，捆了，

连同他的骗人器物，一并扭送顺天府！”如狼似虎的家丁一拥而上，

不顾“张天师”的哭嚎求饶，将其牢牢捆缚拖了下去。厅中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香烛燃烧的噼啪声。下人们噤若寒蝉，从未见过老爷发如此大的火。

陈景舟这才将目光缓缓转向脸色同样煞白的苏婉娘。他一步步走近，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她的心尖上。他凝视着这张他曾无比珍爱的脸，

前世死亡的冰冷与背叛的痛楚交织在胸中，最终化作一句冰冷彻骨的斥责：“寻人？做法？

苏婉娘，我陈家待你不薄，你竟用这些荒唐把戏，一次次消遣于我，

真当我是那昏聩可欺的愚夫吗？！”话音落下，满堂死寂。苏婉娘呆立原地，脸上血色尽褪，

望着眼前这个仿佛完全陌生的丈夫，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恐。

3 蛛丝自那日当众斥责苏婉娘后，陈府内的气氛便降至冰点。陈景舟以需要静养为由，

搬到了前院的书房居住，彻底与内宅隔绝。苏婉娘称病不出，

但陈景舟安排在暗处的眼睛回报，她房里的丫鬟出入后门的次数，明显频繁了起来。

陈景舟坐在书房里，面前摊开的不是账本，而是一张他凭记忆勾勒的人物关系图。

苏婉娘、李青、李元，以及那个尘封已久的“霉纱案”。前世，

他直到死都只当苏婉娘是痴念旧情，被江湖骗子所惑。如今看来，自己真是愚蠢得可笑。

所谓的“寻人”，更像是一个不断从他这里榨取钱财的由头，

甚至可能是掩盖更深阴谋的幌子。“李元……”陈景舟用指尖敲打着这个名字。

苏婉娘执着寻找的这个人，其家族牵扯的“霉纱案”，是关键所在。他沉吟片刻，

唤来了跟随他多年、掌管北方商路的老掌柜。“福伯，动用我们的关系，悄悄去查一桩旧案，

约莫是十五六年前，南京或苏州官营织造局的一桩大案，涉及一批受潮霉变的顶级纱料，

据说损失巨大，当时主管的官员姓李。”他顿了顿，

补充道：“重点查查这位李大人最后的结局，以及他的家眷……尤其是他儿子李元的下落。

记住，要隐秘，要探查故友后人由头，切勿声张。”福伯虽心有疑虑，但见老爷神色凝重，

便知此事非同小可，领命而去。商行的网络悄然启动，像一张无形的蛛网，探向过去的尘埃。

陈景舟则坐镇中枢，如同蜘蛛，等待着猎物触网的信息。4 袁半仙明代的京师，

除了煌煌天威，亦有市井江湖。在三教九流汇聚的城南，消息最为灵通之处，除了茶馆赌坊，

便是那些摆摊卜卦的相士之中。陈景舟换了一身寻常富家员的打扮，

在一处不甚起眼的卦摊前停步。摊主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面容清癯，目光沉静，

三缕长须飘洒胸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他挂着的布幡上写着“袁半仙”三个字。

这位袁半仙，是陈景舟前世因商事偶然结识的。此人虽以卜算为生，

但言谈举止、见识见解皆不凡，更兼之消息极为灵通，曾数次在陈景舟遇到商业难题时，

以“点拨”之名给予关键提醒。前世陈景舟只当他是个奇人，如今重生归来，

他更确信此人背后绝不简单。“袁先生。”陈景舟拱手。袁半仙抬眼看到他，丝毫不意外，

微微一笑：“陈东家面色隐有郁结，可是府上仍有阴秽未除？

”他竟似对陈府近日风波有所耳闻。陈景舟在他对面的小凳上坐下，低声道：“先生神算。

内子心魔深种，非寻常言语可解。那日的张天师是骗子，我已处置。但恐其贼心不死，

另寻他途。故想请先生，在她下次寻求‘高人’时，‘恰巧’出现。

”他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推了过去。“不必直言吉凶，只需让她相信，她所寻之人，

早已不在人世，断了她的念想便可。”袁半仙目光微动，并未去看那银子，

只是深深看了陈景舟一眼：“陈东家是想以毒攻毒？”“是以正驱邪。”陈景舟纠正道，

眼神锐利，“让她明白，执着于镜花水月，只会害人害己。”袁半仙沉吟片刻，

终是将银子收起：“贫道明白了。时机到时，自会现身。

”5 测字惊魂事情的发展果如陈景舟所料。苏婉娘在沉寂了十余日后，

许是受不了府内的压抑，也或许是李青在背后催促，她终于又借着上香的名义出了府。

而她“偶遇”的，正是那位仙风道骨的袁半仙。陈景舟安插在苏婉娘身边的眼线，

将当时的情景一五一十地回报。在寺庙旁一株古槐下，苏婉娘犹豫再三，还是向袁半仙求问。

她没有直接说寻人，只道想问一位故亲之生死。袁半仙让她写一字。苏婉娘迟疑片刻，

在地上写了一个“蘇”字苏的繁体。袁半仙凝视此字，良久，摇头叹息：“夫人，

此字大不吉啊。”“请先生明示。”“夫人请看，”袁半仙以拂尘虚指，“‘蘇’字，

上为‘草’，乃荒野之象；下为‘魚’左‘禾’。‘魚’离水则死，‘禾’无土则枯。

此字拆解，分明是鱼困于草下，生机断绝之兆。夫人所问的这位故亲，

恐怕……早已不在人世多年，尸骨或无妥善安葬，魂魄难安啊。”苏婉娘闻言，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形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6 夜影袁半仙的话，似乎起到了作用。

苏婉娘回府后，愈发沉默，时常独自垂泪，仿佛真的信了李元已死。但陈景舟并未放松警惕。

他派去监视李青的人，带回了一个更令人不安的消息。就在苏婉娘见过袁半仙的当晚，

李青并未如往常般去赌坊，而是鬼鬼祟祟地溜进了离陈府后巷不远的一处荒废小院。

更令人惊异的是，不久之后，一个披着斗篷、身形纤细的女子也悄然潜入。

负责监视的是陈景舟重金聘来的江湖人，身手矫健，他悄无声息地伏在屋顶，透过瓦缝，

看到了如下一幕：那女子掀开斗篷，果然是苏婉娘。她脸上毫无白日里的悲戚，

反而带着一丝焦躁与狠厉。“李元可能真的死了！”她对着李青低声道，声音带着颤抖，

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李青嗤笑一声，满不在乎：“死了更好！省得你整天惦念。

现在要紧的是陈景舟！他如今像换了个人，对我们已有防备，再不动手，等他彻底清查起来，

你我都要完蛋！”“可……可是……”“没有可是！”李青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

让苏婉娘痛呼出声，“我欠的赌债，那些人可是要砍手脚的！你当初能为了摆脱李家的婚约，

和我一起弄出那场‘火灾’，现在就不能再狠一次心吗？陈景舟的家产，够我们花几辈子了！

”屋顶上的探子心中巨震，屏住呼吸，继续聆听。苏婉娘挣扎了一下，最终软了下来，

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好。但他如今戒备森严，在府中难以下手。”“那就等他出门！

”李青眼中凶光毕露，“他下月初不是要去巡视京郊的田庄吗？

那是好机会……路上‘遇了盗匪’，谁又能怪到我们头上？”……书房内，烛火摇曳。

陈景舟听着探子的回报，面色平静无波，唯有眸中寒意森森，仿佛凝结了万古不化的冰霜。

火灾……原来李元父母的死，并非意外。寻人……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针对他陈景舟，

针对陈家万贯家财的、处心积虑的谋杀骗局！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

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蛇，果然被引出来了。那么，接下来，就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7 引蛇出洞陈府内的气氛愈发微妙。陈景舟开始有意无意地在苏婉娘面前流露出愁容，

偶尔还会对着账本发出沉重的叹息。他名下的几处产业，

也“恰好”传出了一些周转不便的风声。一日晚膳，他只草草用了几口便放下筷子，

揉着额角道：“今年北地的皮货生意被几家新商号挤占得厉害，利润大不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