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热腾腾的菌菇鸡汤下肚,江黎黎感觉整个身体都暖和了起来,连带着穿越后的那点不安和虚浮感都被压了下去。
林婉如看着女儿小口小口喝着汤,眉眼柔和,心里却依旧存着疑虑。
女儿今天太不一样了。
眼神清亮,举止沉稳,说话条理清晰,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
尤其是刚才对待江楚楚的态度,简首像换了个人。
“黎黎,”林婉如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试探着问:“你跟妈说实话,上午到底怎么了?
是不是楚楚那孩子……跟你说什么了?”
江黎黎放下汤碗,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她知道,母亲虽然温柔,但并不糊涂。
原主之前那些反常行为,加上今天江楚楚做贼心虚的表现,足够引起母亲的警觉了。
她正斟酌着该如何开口,既不吓到母亲,又能揭开江楚楚的真面目,门外就传来了那道让她厌恶的娇柔嗓音。
“伯母,黎黎姐,我来了。”
江楚楚端着一盘洗好的水果,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甜美笑容,仿佛刚才在客厅里吓得脸色惨白的人不是她。
江黎黎眼眸微眯。
这么快就调整好心态,又来演戏了?
心理素质倒是不错。
“楚楚来了,快坐。”
林婉如招呼着,目光却若有所思地在两个女孩之间扫了扫。
江楚楚将水果放在桌上,亲热地坐到江黎黎身边,仿佛之前的龃龉从未发生。
“黎黎姐,鸡汤好喝吗?
我看你气色好多了。”
她说着,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江黎黎的小腹,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阴狠,随即又被担忧覆盖:“不过黎黎姐,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
又来了。
江黎黎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哦?
什么事?”
林婉如也看了过来。
江楚楚咬了咬唇,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我……我听说,那种不正规的地方做人流,特别伤身体,而且……而且很容易导致以后怀不上孩子,就算怀上了,也容易流产或者生畸形儿……”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江黎黎的脸色,试图找到恐慌或者后悔的表情。
然而,江黎黎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所以呢?”
江黎黎慢条斯理地问。
江楚楚被这反应弄得一愣,准备好的说辞卡了一下,才继续道:“所以……所以我担心你啊黎黎姐!
虽然你现在没事,但万一以后……陆姐夫要是不在了,你再想找个好人家,不能生孩子可怎么办?”
她说着,竟挤出几滴眼泪,抓住江黎黎的手,情真意切:“黎黎姐,我是真心为你好!
要不……要不我们还是去正规医院检查一下吧?
我认识一个妇科医生,技术很好,让她帮你看看,确保万无一失!”
林婉如听到这话,脸色微微变了。
“楚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不正规的地方?
什么人流?”
她的声音带上了严厉。
江楚楚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慌忙捂住嘴巴,惊慌地看向江黎黎:“黎黎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伯母,您别问了,就当……就当我没说过!”
好一招以退为进!
先是假意关心,透露“危害”引起恐慌,再“不小心”说漏嘴,把问题抛给江黎黎,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落了个“关心则乱”的名头。
若是原来的江黎黎,恐怕早就被她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唬住,要么慌乱承认,要么怨恨她多嘴,无论哪种,都正中了江楚楚的下怀。
可惜,她面对的是从二十一世纪手术台下来的江黎黎。
江黎黎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拿起一块苹果,慢悠悠地咬了一口。
“楚楚,你懂得真多。”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连不正规人流的具体后遗症都这么清楚。
看来,你没少‘关心’这方面的事情。”
江楚楚脸色一僵:“黎黎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听别人说的?”
江黎黎挑眉,那双狐狸眼锐光一闪,“那我倒要问问,你是听谁说的?
哪个‘别人’会跟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详细讨论这种问题?”
“我……”江楚楚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脸一阵红一阵白。
林婉如的脸色己经彻底沉了下来。
她不是傻子,女儿和侄女这番讥讽,她听出了不对劲。
“黎黎,到底怎么回事?”
林婉如看向女儿,语气凝重。
江黎黎放下苹果核,拍了拍手,好整以暇地看向江楚楚,眼神带着戏谑:“也没什么。
就是楚楚妹妹‘好心’,怕我当寡妇辛苦,特意给我介绍了个‘神医’,说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帮我解决肚子里这个‘麻烦’。
地方嘛,就是城西那条脏胡同里,连个招牌都没有的黑诊所。”
“你胡说!”
江楚楚尖叫起来,激动地站起身,“江黎黎你血口喷人!
我什么时候给你介绍过那种地方!
你有证据吗?”
她笃定江黎黎拿不出证据。
那个游医收钱办事,不可能出来作证。
只要她咬死不承认,江黎黎空口无凭!
“证据?”
江黎黎笑了,笑容明艳,却让江楚楚心底发寒。
“我当然有证据。”
江黎黎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走到江楚楚面前,目光落在她今天新换的一条浅蓝色裙子上。
“你今天上午,穿的不是这条裙子吧?”
江黎黎忽然问了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江楚楚一愣,下意识道:“是又怎么样?”
“你上午穿的那条白色连衣裙,右边袖口往下三寸的地方,”江黎黎伸出手指,虚点了一下那个位置:“沾上了一点棕红色的痕迹,像是……红药水?
或者,是某种劣质消毒液?”
江楚楚瞳孔猛地一缩!
她上午在拉扯那个游医,催促他赶紧动手时,不小心碰倒了旁边架子上的一个瓶子,确实有液体溅到了袖口!
她回来就立刻把裙子换下来洗了!
江黎黎怎么会知道?!
她当时不是躺在里面那张破床上吗?!
“你……你瞎猜的!”
江楚楚强自镇定,但微微颤抖的声音出卖了她。
“瞎猜?”
江黎黎逼近一步,眼神如手术刀般精准,“那你告诉我,你袖口上那股混杂着劣质酒精和血腥气的味道,是从哪里来的?
总不会是你好心去帮哪个受伤的邻居包扎,沾上的吧?”
江楚楚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婉如看着侄女这副模样,心里己经信了八分。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江楚楚:“楚楚!
你……你竟然做出这种事!
黎黎是你姐姐!
她肚子里是你的外甥!
你怎么敢……怎么敢带她去那种地方!
你想害死她吗?!”
“伯母,我没有!
是她冤枉我!”
江楚楚还在做最后的挣扎,眼泪涟涟,“黎黎姐,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你也不能这样污蔑我啊!”
“污蔑?”
江黎黎冷笑一声,不再看她,转身对林婉如道:“妈,您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隔壁院的张奶奶。
她今天上午去城西走亲戚,正好看见我和楚楚一起进了那条巷子。
她还奇怪地问我俩去那儿干嘛呢。”
这话半真半假。
张奶奶确实看见了,但只看见了原主,并没看见江楚楚。
不过,用来诈江楚楚,足够了。
果然,江楚楚听到“张奶奶”三个字,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伯母……我……我错了!”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林婉如的腿,哭得涕泪横流:“我不是故意的!
我是鬼迷心窍!
我是怕黎黎姐想不开,才……才给她出主意的……我真的没想到会那么危险啊伯母!”
林婉如看着脚下痛哭流涕的侄女,又是生气又是心痛。
她终究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
“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林婉如甩开她的手,语气痛心疾首,“从今天起,你给我回自己家去,好好反省!
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上门!”
这是变相的禁足了。
江楚楚如遭雷击,瘫坐在地,满脸绝望。
完了,她在江家最大的依仗——伯母的疼爱,没了。
江黎黎冷眼看着这一切,心里没有丝毫同情。
若不是她穿越过来,现在躺在那黑诊所里奄奄一息,甚至可能己经一尸两命的,就是她和孩子了。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妈,”江黎黎挽住林婉如的胳膊,声音放柔,“我有点累了,想回房休息。”
林婉如看着女儿略显苍白的脸,心疼不己,连忙道:“好好,快去休息。
妈晚上再给你炖点好吃的补补。”
她扶着江黎黎往房间走,不再看地上的江楚楚一眼。
江楚楚看着那对母女相携离去的背影,指甲深深抠进地面,眼里充满了怨毒。
江黎黎!
你等着!
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江黎黎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在进房门之前,脚步一顿,回过头,对着江楚楚露出了一个极淡,却极具挑衅和碾压意味的笑容。
那眼神分明在说:跟我斗?
你还嫩点。
江楚楚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呕出血来。
江黎黎轻轻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她靠在门板上,轻轻吐出一口气。
第一回合,完胜。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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