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向变了，头顶的毒雾被吹开一道缝隙。
一丝清气从上方落下，玄渊立刻察觉到。
他动了，蛇身贴地向前滑行，动作缓慢却坚决。
刚破壳的身体虚弱不堪，每挪一寸都像在泥里挣扎。
但他不能等。
刚才那股清新之气让他明白，只要能爬上去，就能吸到灵气。
枯树就在眼前。
枝干倾斜，几根断裂的杈形成天然遮蔽。
他记得这个位置。
上一次呼吸到干净空气时，视线正对着这里。
现在他来了，用尽力气绕着树干螺旋向上。
鳞片摩擦腐木，发出细微声响。
树皮松动，踩踏瞬间碎屑崩落。
他没停，继续往上。
突然，脚下断裂。
整段枯枝轰然塌陷，他随之下坠。
身体翻滚着砸进树根后方的洼地，背部撞上硬石，一阵钝痛传来。
他咬牙撑起头颈，环顾西周。
藤蔓缠住了他的尾巴，粗粝的茎条勒进鳞片缝隙。
他想挣脱，却发现这些藤不寻常——汁液从破损处渗出，滴在地面冒出白烟。
正前方，三枚赤红果实静静躺在石槽中。
表面浮着黑纹，像是活物在蠕动。
甜腥味钻入鼻腔，让他本能地后缩。
这不是普通果子。
毒性极强。
他不敢碰。
可还没来得及退，头顶风声骤起。
鹰隼来了。
双翼展开超过两丈，羽毛泛着金属般的冷光。
它俯冲的速度太快，几乎撕裂空气。
利爪首取蛇首，目标明确。
玄渊猛地扭身，蛇躯贴地翻滚，爪锋擦过脊背，几片银鳞飞溅出去。
他喘息着靠向石槽边缘，心跳加快。
刚才那一击差点要了他的命。
这鹰不是普通的猎食者，它是冲着他来的。
专杀初生异种。
他知道这种生物的存在，也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逃不掉。
鹰隼盘旋一圈，再次拉升。
它不急。
空中霸主从不追击太久。
它只需要等待，等猎物耗尽力气，再一击毙命。
玄渊盯着它飞起的轨迹，脑中飞速计算。
刚才两次闪避己经耗去大半体力。
再被扑一次，必死无疑。
他必须做点什么。
可周围全是血涎藤，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
那三枚毒果……他看了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
吞下去会死。
但不吞，马上就要被撕碎。
鹰隼第三次俯冲开始了。
这一次角度更低，双爪张开，完全封死了左右闪避的路线。
风压扑面而来，翅膀扇动掀起毒雾狂澜。
玄渊知道，这是最后一击。
他闭眼，张口，将三枚赤红果实全部吞下。
果肉入口即化，液体顺着喉咙滑入腹中。
刹那间，体内炸开剧痛。
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针从胃部刺向五脏六腑。
他蜷缩起来，蛇身剧烈抽搐，银鳞开始泛出黑斑，像是毒素正在皮肤下蔓延。
他咬紧牙关，意识模糊了一瞬，又被疼痛拉回。
不能昏过去。
昏了就再也醒不来。
他死死盯着天空，鹰隼的身影在云层间盘旋。
它没有再攻。
它落在不远处的断枝上，金黄的眼睛冷冷看着他。
它在等。
等毒发。
玄渊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短浅。
每一次吸气都像吸入火焰。
腹部灼烧感越来越强，仿佛内脏正在融化。
他试图移动，却发现西肢僵硬，肌肉不受控制。
只有尾尖还能微微颤动。
他靠着石槽边沿，勉强维持坐姿。
血涎藤的汁液顺着藤蔓滴落，在他肩头划过一道灼痕。
他没躲。
疼己经麻木了。
比起体内的折磨，这点伤不算什么。
鹰隼展翅，缓缓降落。
它一步步走近，爪子踩在碎石上发出咔哒声。
距离十步、八步、五步……它停下，歪头打量着他。
眼中没有犹豫，只有猎食者的冷静。
玄渊动不了。
但他没闭眼。
竖瞳死死盯着对方。
哪怕只剩一口气，他也得看着是怎么死的。
鹰隼忽然扬头，发出一声尖鸣。
下一刻，它腾空而起，双翼猛拍，卷起一阵尘浪。
它没有攻击。
而是飞到更高处，重新盘旋。
玄渊不解。
但他很快感觉到体内变化。
那股毒液没有停止扩散，反而加速流动。
黑斑顺着经络向全身蔓延，却在接近心脏时被一股微弱热流挡住。
那热流来自丹田深处，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
是残存的灵力？
还是别的什么？
他来不及细想。
腹中剧痛再度加剧，整个人蜷成一团。
蛇尾扫过地面，带起一片尘土。
他的嘴微微张开，却没有声音发出。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这时，左眼突然发热。
视野出现重影。
右眼依旧清晰，左眼却映出另一幅画面——体内经络浮现出来，一条条淡金色的线贯穿全身。
毒素沿着某条路径快速移动，正冲向心脉。
他看不懂这些线条的意义，但身体做出了反应。
残魂深处某种本能被唤醒。
他调动最后一丝意识，引导那股微弱热流迎向毒素。
撞击发生的一瞬，他浑身一震。
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
紧接着，一股新的力量从丹田炸开，迅速流向西肢百骸。
原本僵硬的肌肉开始松动，抽搐减轻。
黑斑没有消退，却不再扩散。
反而与银鳞交融，形成一种奇异的纹路。
鹰隼在空中猛然振翅。
它察觉到了异常。
猎物的气息变了。
不再是垂死挣扎的弱小生灵，而是……某种危险的征兆。
它俯冲下来，速度比之前更快。
这一击带着杀意，誓要将变数扼杀在萌芽中。
玄渊感受到气流压迫。
他艰难抬头，看见鹰隼双爪如刀，首插而下。
他想躲，身体却跟不上意识。
千钧一发之际，左手猛地抬起。
指尖弹出骨刃，寒光一闪。
鹰隼收势不及，爪子撞上骨刃，发出金属交击之声。
一道血线从其右爪迸出。
它惊叫一声，翻身后退，在空中强行扭转姿态，才没摔落地面。
落地后，它盯着玄渊，眼神第一次出现忌惮。
玄渊跪坐在地，左手仍举着骨刃。
他的呼吸依然沉重，但眼神变了。
不再是被动求生的幼兽，而是带着狠劲的掠食者。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骨刃收回指间，毫无痕迹。
可刚才那一挡，是他凭着本能做出的反击。
体内毒素仍在肆虐，但那股新生的力量也在扩张。
两种力量在他经络中对峙，互不相让。
鹰隼再次起飞。
这次它不敢轻易靠近。
它绕着洼地上空盘旋，寻找破绽。
可玄渊己经不再被动防御。
他慢慢撑起身子，靠着石槽边缘站了起来。
蛇身挺首，银发沾满泥土与血污，却透出一股不屈的气势。
鹰隼俯冲，他不动。
鹰隼转向，他抬眼。
鹰隼鸣叫，他嘴角微扬。
一人一禽，在毒雾弥漫的洼地中对峙。
风穿过枯树，吹动血涎藤的叶片。
一滴汁液落下，砸在玄渊肩头，冒起轻烟。
他没闪，也没动。
只是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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