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冰店的雨停了，铁皮屋顶还在滴答落水，像秒针倒退的声音。
程千渝踩着水洼往回走，帆布鞋边沿一圈泥点。
她低头数脚步，第七块青石板上，忽然多出一片阴影——程一诺的伞罩在她头顶，黑色伞面倾斜，水珠顺着伞骨滚到他虎口，再砸在她鞋尖。
“车在那边。”
他抬下颌，示意街口。
“不想坐。”
她踢了踢水洼，“想走回家。”
“随你。”
他收伞，折叠金属柄“咔哒”一声，像给某个决定上了锁。
两人并肩，肩膀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却能听见彼此外套摩擦的窸窣——雨后的空气里，全是带电的潮湿。
02路过第七棵梧桐时，程千渝忽然停住。
“程一诺，你口袋里的信封呢？”
他插在裤袋里的指节微僵，嗓音却淡：“湿了，扔车里。”
她“哦”了一声，脚尖碾着一片落叶，叶脉碎裂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下一秒，她伸手，指尖首接钻进他外套口袋——冰凉与体温猝然相撞。
03指尖相触的刹那，世界失重三秒。
程千渝的指腹摸到他的脉搏，跳得比雨滴还快；程一诺的虎口碰到她冰凉的指甲，像被雪粒烫了一下。
两人都没动。
风把梧桐叶吹得翻转，露出背面灰白的叶绒，像心跳的里侧。
04三秒结束，程千渝先抽手，指间却多了一把钥匙——程一诺的车钥匙，金属柄上还沾着他的体温。
她晃了晃钥匙，笑得牙尖嘴利：“借我开一圈，试用期福利。”
程一诺垂眼看她，眼底黑得像刚被雨洗过的沥青路，“会开？”
“不会。”
她踮脚，把钥匙圈挂在他食指上，金属相撞发出轻脆“叮”，“但你得教我——哥哥，不是男朋友吗？”
05教车地点选在废弃操场。
水泥地积着浅水，车灯一打，水面映出两道拉长的人影——一道前倾，一道后仰。
程千渝坐在驾驶座，手心全是汗；程一诺俯身帮她调座椅，呼吸拂过她耳后，像羽毛带电。
“踩离合。”
她脚抖，离合踏板“咔哒”一声闷响，车身猛地前窜又熄火。
方向盘震动传到他掌心，他首接覆住她手背，掌心滚烫。
“别抖。”
声音低得只剩气音，“我在。”
06车灯突然闪了两下，像电压不稳的心跳。
程千渝侧头，鼻尖擦过他下颌，雨后的潮湿混着薄荷味，瞬间侵占呼吸。
她手指无意识蜷紧，指甲陷入他虎口—— exact 三秒。
三秒里，他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像安抚，又像点火。
三秒结束，他先松开手，退到副驾门外，嗓音哑了一度：“再试一次，这次别熄火。”
07车子终于缓缓移动，水面被轮胎碾出一圈又一圈涟漪，像有人把月亮揉碎。
程千渝盯着前方，却用余光看他——他一只手搭在车窗，指尖夹着未点燃的烟，另一只手垂在腿侧，虎口处有一弯新月形指甲痕，是她刚刚留下的。
她忽然笑，声音散在车厢：“程一诺，你心跳好吵。”
他侧头，目光穿过昏黄车灯，落在她上扬的嘴角——“嗯，被你点着了。”
08一圈跑完，车停在操场中央，水花渐渐平息。
程千渝熄火，拔出钥匙，金属柄还残留余温。
她伸手，把车钥匙递还给他，指尖却故意在他掌心划了一下—— exact 三秒，不长不短，足够让心跳失速。
程一诺合拢手指，包住钥匙，也包住她尚未撤离的指尖。
“试用期第一天，”他嗓音低哑，“记录一下。”
说着，他低头，薄唇贴上她食指第一指节——不是吻，是盖章，带着一点湿意，却烫得她睫毛轻颤。
09车灯熄灭，西周瞬间黑下来，只剩远处路灯透进车窗，落在两人交叠的指尖上。
程千渝忽然抽手，推开车门，跳下车，背对他往水洼里踩——一圈又一圈，水花溅起，像要把心跳踩碎。
他却站在车门边，指腹摩挲着刚被触碰的唇角，低低笑了一声。
“三秒。”
他数给她听，也数给自己——三秒失重，足够让重力失效，也让试用期提前生效。
10远处操场铁门被风吹得“哐当”一声，像把这场秘密关进夜里。
程千渝回头，水洼里倒映着碎掉的月亮，和他慢慢走近的黑色影子。
她抬手，把指尖贴在唇边，悄悄吹散那点发烫的温度——却吹不灭。
因为指尖还残留他的脉搏： exact 三秒， exact 失重。
11车灯彻底暗下去，只剩程一诺腕表的夜光针闪着幽蓝。
他抬手，把表盘转向她——23:47，离今天结束还有十三分钟。
“试用期打卡，”他嗓音混着夜风，“要不要提前盖第二个章？”
程千渝把湿透的帆布鞋尖并在一起，水渍在水泥地画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心形。
“盖在哪？”
她问。
程一诺没回答，只伸手握住她手腕，指腹贴着脉搏，像确认心跳是否合格。
夜光表盘贴到她耳后——金属冰凉，脉搏滚烫，温差让她轻轻缩了缩。
“这里。”
他低声说，然后低头，薄唇落在表盘与皮肤之间—— exact 一秒，像把时间吻停。
12风掠过操场铁网，发出细碎的嗡鸣。
程千渝忽然踮脚，抢过他的表，指尖在夜光刻度上摩挲。
“程一诺，你的心跳也超速了。”
她把表盘贴到他胸口——118 bpm，数字闪红。
“要罚款吗？”
他笑。
“罚。”
她抬眼，眸子里晃着碎月光，“罚你陪我走回家，一步不准少。”
13回家路不长，地图显示 1.8 公里，却足够让一场雨后的夜彻底安静下来。
人行道被洗得发亮，路灯一盏接一盏，像串连起的白色珍珠。
两人并肩，影子被拉得忽长忽短，偶尔重叠，偶尔分开。
程千渝数着脚下的石板——每第七块，她就偷偷用鞋尖画一道小叉。
第七个叉出现时，她忽然开口：“试用期第二条，要诚实。”
“嗯？”
“我刚才——”她顿了顿，耳尖泛红，“偷偷把时间拨快了两分钟。”
程一诺低笑，声音散在夜风里：“那我也诚实——我知道，但愿意陪你提前两分钟过完今天。”
14快到程宅时，远远能看见铁门上的感应灯。
程千渝却忽然停在一棵梧桐下，伸手拽住他袖口。
“最后一个问题。”
“问。”
“信封里，到底是什么？”
程一诺垂眼看她，夜光表盘映在他瞳仁里，像一片小小的湖。
“答案。”
他说，嗓音低而缓，“关于我——为什么必须把你留在户口本上的答案。”
“现在给吗？”
“现在不给。”
他抬手，指腹在她唇角轻点，“试用期结束那天，你亲自拆。”
15感应灯亮起，铁门缓缓打开。
程千渝先踏进去，回头看他仍站在门外。
“不进来？”
“进去就不是试用期了。”
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把折叠伞递给她，“伞给你，明天还我。”
伞柄还带着他的体温，像一场未散尽的雨。
她接过，指尖在他掌心又划了一下—— exact 三秒，比先前更轻，却更烫。
“晚安，男朋友。”
“晚安，程千渝。”
他转身，背影被路灯拉得很长，像把一整夜的心跳都带走。
而伞柄上残留的脉搏，仍在她掌心里失重—— exact 三秒， exact 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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