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站在民政局大门斜对面的梧桐树下，风卷着地上的落叶擦过她的脚踝，带着深秋的凉意钻进裤管。
民政局门口挂着红绸带，上面缀着的金色喜字被风吹得轻轻晃动，阳光照在上面，晃得人眼睛发疼。
不时有穿着西装婚纱的新人挽着手走进大门，女孩脸上的笑容亮得像春日的阳光，男孩握着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无名指，那模样，像在呵护稀世珍宝。
苏晚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无名指，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层薄薄的凉意。
以前她也幻想过，会和林浩这样走进民政局，他会穿她选的灰色西装，她会穿白色的婚纱，手里捧着香槟玫瑰——可现在，那些幻想全成了碎掉的泡沫。
“姑娘，要买花吗？
刚进的香槟玫瑰，新鲜得很。”
旁边花店的老板娘探出头，手里拿着一束包装好的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水珠。
苏晚愣了一下，老板娘她认识，以前她常来买花，每次老板娘都会多送她两支满天星。
她攥了攥口袋里的零钱，小声说：“不用了，谢谢阿姨。”
老板娘的目光落在她渗血的手腕和皱巴巴的外套上，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缩回手，低头整理着花束，声音也冷了：“也是，现在这时候，确实不是买花的光景。”
苏晚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没再说什么，转身往民政局门口挪了两步，目光在来往的人群里扫来扫去。
她在找，找一个可能愿意和她闪婚的人——昨天在咖啡馆收到陌生短信后，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敢进去，后来又在街上游荡了半夜，最后在24小时银行的ATM机房里缩了半宿。
早上醒来，催债人的短信又发来了，这次是一张她母亲小区门口的照片，配文：“别躲了，我们知道你妈住哪。”
她没办法了，只能想到这个最荒唐的办法——找个人结婚，或许对方能帮她分担一点债务，哪怕只是暂时的，至少能护住母亲。
可来往的人要么脚步匆匆，要么和身边的人说说笑笑，没人注意到她这个站在角落、神情落魄的女人。
有对情侣路过，女孩挽着男孩的胳膊，指着她小声说：“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有点奇怪？”
男孩瞥了她一眼，拉着女孩加快了脚步：“别管了，说不定是骗子。”
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传到苏晚耳朵里，她的脸颊瞬间发烫，下意识把受伤的手腕往袖子里缩了缩，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布料被攥得发皱。
风又大了些，吹得她头发乱蓬蓬的，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蹲在路边，膝盖抵着胸口，手腕上的伤口又开始疼了，一阵阵钝痛顺着胳膊往上爬，连带着指尖都有些发麻。
她掏出口袋里的零钱，一张十元，两张一元，还有三个五角的硬币，加起来一共十三块五。
这点钱，连今晚的住宿费都不够，更别说还催债人的钱了。
她把硬币放在掌心，冰凉的金属触感贴着皮肤，硬币边缘的棱角硌得手心发疼。
她盯着硬币上的花纹，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教她认硬币，说“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那时候她还不懂，现在却懂了，可父亲己经不在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短信：“晚晚，最近忙吗？
妈煮了你爱吃的红烧肉，有空回来吃啊。”
苏晚看着短信，眼眶瞬间红了，她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又删，最后只回复了三个字：“最近忙，过几天回。”
她不敢告诉母亲自己的处境，怕母亲担心，更怕母亲知道后受不了打击。
发送成功后，她把手机塞回口袋，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除了汽车尾气的味道，还有不远处早餐摊飘来的油条香味。
她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她只喝了一杯温水，早就饿了。
她起身往早餐摊走，想买一根油条，可走到一半又停住了——十三块五，要是买了油条，就剩更少了，万一遇到什么紧急情况，连坐公交的钱都没有。
她咬了咬下唇，转身往回走，刚走两步，就看到民政局旁边的公告栏上贴着一张招聘启事，上面写着“招前台，包吃住，月薪三千”。
苏晚眼睛亮了一下，快步走过去，凑近看招聘要求：“年龄20-28岁，大专及以上学历，形象良好，无不良记录。”
形象良好……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皱巴巴的外套和渗血的手腕，自嘲地笑了笑——她现在这样，哪里算形象良好？
而且催债人随时可能找来，她要是去上班，岂不是会给店里添麻烦？
她慢慢退开，公告栏的玻璃反射出她的样子，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眼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看起来像个逃难的人。
“姑娘，饿了吧？”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苏晚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环卫工制服的阿姨，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个热包子。
阿姨把塑料袋递给她：“刚买的，还热着，我孙子今天不在这，吃不完，你拿着吧。”
苏晚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用了阿姨，我不饿。”
“拿着吧，看你蹲在这半天了，脸都白了。”
阿姨把塑料袋塞进她手里，袋子还带着热气，透过薄薄的塑料传到掌心，暖得人心里发颤，“我年轻时也遇到过难处，挺挺就过去了。”
苏晚攥着塑料袋，眼眶又热了，她小声说：“谢谢阿姨，我以后一定还您。”
阿姨笑了笑，挥挥手：“不用还，一个包子而己，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阿姨转身走了，扫帚在地上扫过，发出“沙沙”的声音，慢慢消失在街角。
苏晚打开塑料袋，一股肉香味飘了出来，她咬了一口包子，温热的肉馅在嘴里化开，带着淡淡的葱香，这是她这几天吃的第一口热饭。
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滴在包子上，她赶紧抹了抹眼泪，怕被别人看到。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刀疤脸”三个字——是催债人。
苏晚的手猛地一抖，包子掉在地上，沾上了灰尘。
她赶紧捡起包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却没敢接电话，任由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震动了很久才停下来，紧接着，一条短信发了过来：“五点前见不到钱，我们就去你妈家‘拜访’。”
苏晚看着短信，手指冰凉，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她攥紧了手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在五点前凑到钱，哪怕只有一点点。
她转身想再去求助，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路人，口袋里的旧相册碎片掉了出来，散落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
苏晚连忙蹲下来捡碎片，碎片很小，有的还钻进了路边的草丛里，她伸手去掏，指尖被草叶划了一下，渗出血珠。
就在她快要把碎片捡完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从远处驶过，车身上的划痕很眼熟——是昨天在咖啡馆看到的那辆车！
她猛地抬头，想看清车里的人，可车开得很快，只看到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侧脸轮廓分明，左耳好像戴着一个黑色耳钉。
是那个给她发短信的男人吗？
苏晚想追上去，可刚跑了两步，就想起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就算追上了，又能说什么呢？
她停下脚步，看着越野车消失在街角，心里又失落又忐忑。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是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还在民政局门口？
需要帮忙的话，我就在附近。”
苏晚盯着短信，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帮她，可现在的她，己经没有退路了。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敲下：“你能帮我凑点钱吗？
我会还你的，不管多久。”
发送成功后，她攥着手机，站在原地，心脏“砰砰”地跳着，等着对方的回复。
风还在吹，民政局门口的红绸带依旧晃动着，新人还在一对对走进来，可苏晚的心里，却第一次有了一丝微弱的希望，像黑暗里的一点光，慢慢亮了起来。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相册碎片，碎片上还留着父亲的字迹，虽然模糊，却仿佛在告诉她：“晚晚，别放弃。”
她攥紧了碎片，等着那个陌生男人的回复，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她的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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