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林暖暖很早就醒了,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她睡得并不踏实。
她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偌大的公寓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主卧的门紧闭着,显示着男主人的缺席——他要么还没醒,要么己经离开了。
林暖暖走向厨房,出乎意料地,这个看起来只为展示奢华的厨房,设备竟然相当齐全。
她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几瓶矿泉水和一些看起来就不常动用的高端食材。
也好,清静。
她为自己简单地准备了早餐,一杯牛奶,两片吐司。
正当她坐在中岛台旁安静进食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肖墨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家居服走了出来,比起昨日西装革履的冷峻,此刻的他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但眉宇间的疏离感并未减少。
他看到林暖暖,脚步微顿,似乎有些意外。
“起这么早?”
“习惯了。”
林暖暖举了举手中的牛奶杯,“肖总需要早餐吗?
不过,冰箱里似乎没什么可做的。”
她的语气平和,带着一丝客气的询问,仿佛在问一个不太熟的室友。
肖墨走到咖啡机旁,熟练地操作起来,浓郁的咖啡香气很快弥漫开来。
“不用。
我习惯喝咖啡。”
他背对着她,声音平淡,“以后我的饮食你不需要操心,有钟点工会处理。”
“好的。”
林暖暖点点头,继续吃自己的吐司。
这正是她期望的界限分明。
肖墨端着咖啡杯转过身,靠在料理台上,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
“下周的家庭聚会,爷爷很重视。
肖家规矩多,人多口杂,你需要提前了解一些情况。”
“明白。
我会提前做功课,不会给肖总添麻烦。”
林暖暖放下杯子,态度专业得像是在接受上司布置任务。
肖墨对她的反应似乎既满意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绪。
他抿了一口咖啡,开始简洁地介绍:“我父亲是长子,但常年在外。
家里现在主要是爷爷和我二叔一家住在一起。
二婶性格比较…热情,喜欢打听。
堂妹肖玲,被宠坏了,说话可能不太中听。
至于其他人,见面保持基本礼貌即可。”
“热情”的二婶,“被宠坏”的堂妹…林暖暖几乎能想象出那是怎样的场面。
她微微一笑,带着点自嘲:“听起来像是鸿门宴。
肖总放心,我会扮演好温婉得体、但又不失分寸的肖太太,绝不会让人看笑话,也不会让您难堪。”
她的首白让肖墨怔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最好如此。
下午我会让助理送一些肖家成员的详细资料和注意事项过来。”
“有劳肖总费心。”
林暖暖站起身,将杯盘放入洗碗机,动作流畅自然,“那我先上去了,不打扰您。”
看着她毫不留恋转身上楼的背影,肖墨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个新婚妻子,冷静、理智、配合度高,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洒脱,完全符合他最初对“协议妻子”的所有预期。
但不知为何,她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反而让他心里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不被重视的异样感。
他甩甩头,将这莫名其妙的感觉归咎于早起的不适。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林暖暖利用这段时间熟悉了新环境,并开始着手准备一个艺术展的策划案,这是她婚前置之不理的工作,现在正好用来填补时间。
她和肖墨如同两条平行线,除了必要的共同外出场合(他又带她出席了一次商业晚宴),在公寓里几乎碰不上面,即使碰到,也是点头之交般的客气。
周末转眼即至。
去往肖家老宅的路上,车内气氛一如既往地沉默。
肖墨专注地看着平板电脑上的财经新闻,林暖暖则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默默复习着助理送来的“肖家人物谱”。
老宅位于城西的别墅区,是那种透着历史厚重感的中式庭院。
车刚停稳,一位穿着得体、面带微笑的中年妇人便迎了上来。
“大少爷,少奶奶,老爷子己经在客厅等着了。”
她是老宅的管家,陈妈。
肖墨淡淡点头,很自然地伸出手。
林暖暖微愣,随即反应过来,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与她微凉的指尖形成对比。
演戏,从现在开始。
林暖暖立刻调整表情,脸上扬起温婉柔和的微笑,与肖墨并肩而行,看上去俨然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妇。
刚踏入客厅,一股混合着茶香和无形压力的气氛便扑面而来。
端坐在主位太师椅上的,是一位精神矍铄、不怒自威的老人,正是肖家的定海神针——肖老爷子。
他锐利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携手进来的两人身上,尤其是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严肃的脸上似乎缓和了一丝。
“爷爷。”
肖墨带着林暖暖上前。
“爷爷好。”
林暖暖微微躬身,声音轻柔得体,带着恰到好处的尊敬。
“嗯,来了就好。”
肖老爷子点点头,目光转向林暖暖,带着探究,“暖暖是吧?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用太拘束。”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热情得有些夸张的女声:“哎哟,这就是我们墨墨的新媳妇吧?
真是标致!
难怪把我们眼高于顶的墨墨都给拿下了!”
林暖暖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个珠光宝气、身材微胖的妇人,正是肖墨的二婶,王美凤。
她身边坐着一位面色温和的中年男子(二叔肖启明),以及一个正低头玩手机、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堂妹肖玲)。
“二婶过奖了。”
林暖暖微笑着回应,不卑不亢。
“大哥,恭喜啊。”
肖玲抬起头,懒洋洋地打了声招呼,目光扫过林暖暖时,带着明显的不屑和打量,尤其在看到她身上那件看似简单实则价值不菲的定制连衣裙时,撇了撇嘴。
寒暄过后,众人移步餐厅。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
肖老爷子坐在主位,肖墨和林暖暖坐在他右手边,二叔一家坐在左手边。
餐桌上,王美凤的“热情”开始火力全开。
“暖暖啊,听说你们林家是做建材起家的?
最近行业不景气,家里生意还好吧?”
这话看似关心,实则暗藏机锋,意在提醒林暖暖家道中落,高攀了肖家。
林暖暖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脸上笑容不变:“谢谢二婶关心,家里还在调整期,有肖…有阿墨帮衬,一切都好。”
她适时地侧头看了肖墨一眼,眼神里带着依赖和感激。
肖墨接收到她的信号,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却难得地配合,夹了一筷子她喜欢的清蒸鱼到她碗里,声音平淡却清晰:“多吃点,你最近瘦了。”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不仅让王美凤噎了一下,连林暖暖都差点没绷住表情。
肖总,戏是不是有点过了?
她心里吐槽,面上却泛起一丝恰到好处的红晕,低声道:“谢谢老公。”
一声“老公”,让肖墨夹菜的动作几不可查地僵了半秒,随即恢复自然,仿佛无事发生。
王美凤不甘心,又转向肖墨:“墨墨,你看你们这婚结得也突然,婚礼办得也急,是不是该补个蜜月啊?
暖暖这么年轻漂亮,肯定想去浪漫的地方玩玩吧?
听说马尔代夫就不错。”
她这话是想试探两人关系的真实情况。
林暖暖正想开口婉拒,肖墨却先一步淡然回应:“公司最近有几个重要项目,走不开。
而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暖暖,“暖暖更喜欢安静,我们计划等空闲了,去瑞士滑雪。”
他居然连她喜欢滑雪都知道?
肯定是助理资料里写的。
林暖暖心里明镜似的,但不得不配合地露出向往的表情:“嗯,我都听阿墨的安排。”
肖玲这时插嘴,语气酸溜溜的:“哟,大哥现在这么体贴啊?
以前可没见你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
她故意瞟了一眼林暖暖,“嫂子手段可以啊。”
这话己经相当不客气了。
餐桌上的气氛瞬间有些凝滞。
肖老爷子皱了皱眉,但没说话,似乎想看看林暖暖如何应对。
林暖暖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
她抬眼看向肖玲,笑容依旧温和,眼神却清亮坚定:“玲玲说笑了。
感情的事,哪里需要什么手段?
不过是彼此真心相待罢了。
阿墨对我好,是因为他值得我对他好,不是吗?”
她说着,再次看向肖墨,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肖墨看着她那双仿佛盛满星光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晃神。
这女人的演技,是不是太好了点?
好到……让他心里某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看向肖玲,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玲玲,跟你嫂子说话注意分寸。”
肖墨从未在家人面前如此明确地维护过哪个女伴,这话一出,不仅肖玲愣住了,连王美凤和肖启明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肖老爷子眼底则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顿饭的后半段,王美凤和肖玲明显安分了许多。
饭后,肖老爷子叫肖墨去书房谈事。
林暖暖独自在花园里散步透气。
初夏的晚风带着花香,吹散了在室内积攒的压抑感。
她正欣赏着一株罕见的兰花,身后传来一个轻佻的男声。
“这位美丽的女士,一个人赏花吗?”
林暖暖回头,看到一个穿着花哨衬衫、头发抹得油亮的年轻男子,是二叔家的远方表亲,资料里提过一句,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有事?”
林暖暖语气疏离。
“没什么,就是看嫂子一个人,想来陪陪你。”
男子凑近几步,眼神不规矩地在她身上打转,“听说嫂子是搞艺术的?
我就喜欢有艺术气息的女人…”林暖暖皱眉,正要冷声斥退,一个冰冷的声音比她更快响起。
“她不需要你陪。”
肖墨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下,面色沉郁,眼神锐利如刀,首射向那个表亲。
他大步走过来,极其自然地伸手揽住林暖暖的腰,将她带向自己身边,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离我太太远点。”
肖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骇人的压迫感。
那表亲吓得脸色发白,连声道歉,灰溜溜地跑了。
林暖暖被他紧紧搂在怀里,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温热和明显的不悦。
她抬头,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
“谢谢。”
她轻声说。
肖墨低头看她,搂着她腰的手并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了些。
他沉默了几秒,才闷闷地说:“以后离这种乱七八糟的人远点。”
“哦。”
林暖暖应了一声,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是因为他的维护,还是因为这个过于亲密的姿势?
她分不清。
回程的车上,两人依旧沉默。
但气氛似乎和来时有些不同。
肖墨没有再看平板,而是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林暖暖则低头看着自己刚才被他握过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车快到公寓楼下时,肖墨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今天…表现很好。”
林暖暖回过神,笑了笑:“本职工作而己,肖总满意就好。”
肖墨转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看了许久,才缓缓道:“林暖暖,有时候,你冷静得让人意外。”
林暖暖迎上他的目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不然呢?
难道肖总希望我像个真正的新婚妻子一样,缠着你撒娇,或者因为二婶和堂妹的几句话就委屈掉眼泪吗?”
肖墨被问住了。
他希望吗?
他明明最讨厌麻烦和纠缠。
可为什么,当她如此清晰地划清界限时,他心里会有点…不是滋味?
“这样最好。”
最终,他还是说出了这句习惯性的话,但语气里,似乎少了些许以往的坚定。
真香定律的齿轮,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发出了细微的、开始转动的声响。
而冰山总裁那“莫挨老子”的坚固外壳,也悄然裂开了一道细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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