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地底一万米深处，特殊合金铸就的巨大基地内。
中央指挥室的巨型屏幕上，刚刚街道上的一幕，正在无声地循环播放。
赵甲第说出“安静点”的那一瞬。
屏幕角落，所有代表着能量、灵气、空间波动的监测数据流，如同一潭死水，没有一丝涟漪。
可画面中，那群大活人和几吨重的钢铁造物，就那么没了。
人间蒸发。
整个指挥室，死寂一片，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林清雪就站在屏幕前。
她端着咖啡杯的那只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啪。
伴随着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那个由特种陶瓷烧制，号称能抵挡狙击枪近距离射击的杯子，就在她掌心，悄无声息地化成了一捧比面粉还细的粉末，顺着指缝簌簌滑落。
她身后，一名白大褂研究员，双眼死死盯在屏幕上赵甲第的背影，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林……林局……分析……失败……无法追踪任何能量形式！
无法解析其作用原理！”
研究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崩溃的尖利。
“这……这不是物理！
不是修仙！
也不是异能！
这特么的是神学！！”
林清雪没吭声。
她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种超越了敬畏的东西——来自灵魂的恐惧。
他们启动“仙帝计划”，妄图创造一个能够守护人类、并且处于掌控之下的“神”。
现在看来，他们根本什么都没创造。
他们只是找到了一个锁着的潘多拉魔盒，然后毕恭毕敬地把钥匙，递给了那个躺在盒子里面，只想安安静静睡大觉的……未知存在。
他不是在运用力量。
他本身，就是“力量”这条规则的定义者。
林清雪闭上眼，再睁开时，所有的情绪都被压了下去，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
“仙帝计划”的风险评估报告，从今天起，每一个字，都必须推倒重写。
赵甲第当然不知道，自己随手拍死几只嗡嗡叫的苍蝇，给国家最高机密机构造成了何等山崩海啸般的震撼。
他这会儿正站在菜市场的海鲜摊前，正儿八经地为一件人生大事发愁。
“老板，这小龙虾怎么说？”
“三十五一斤，靓仔！
今天刚到的，活蹦乱跳的！”
摊主是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手脚麻利地捞起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龙虾展示。
赵甲第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昨天不才三十吗？”
“哎呀，今天进价贵了嘛！”
他今天出门，兜里就揣了五十块现金，计划得明明白白：一斤小龙虾三十，一瓶肥宅快乐水五块，剩下十五还能买点蒜和姜，完美。
现在，计划被打破了。
成为仙帝的第三天，赵甲第迎来了人生中第一个，也是最严峻的一个危机：他的钱，好像不够买一斤小龙虾了。
他开始极其认真地思考，要不要稍微动用一下仙帝的权限。
比如，把老板的记忆修改一下，让他坚信小龙虾就是二十一斤。
又或者，干脆点，首接在因果层面上，把这堆小龙虾的价值属性，永久定义为一毛钱。
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转了零点零一秒。
然后，被他嫌弃地扔掉了。
那还体验个毛线的凡人生活，太麻烦了。
再说了，跟老板讨价还价，不也是体验凡人生活不可或缺的一环吗？
这其中的乐趣，可比修改法则有意思多了。
这么一想，他顿时来了雅兴，清了清嗓子，准备拿出自己纵横菜市场多年的看家本领，跟老板好好的battlebattle。
而万里之外的地底基地。
屏幕被分割成了两块。
左边，是赵甲第随手抹除黑恶团伙的循环录像，每一次播放，都让指挥室里的精英们感到一阵灵魂上的窒息。
右边，是实时监控画面。
画面里，那个刚刚还定义了“神学”的存在，正为了区区五块钱的差价，和海鲜摊老板陷入了“对峙”。
林清雪看着屏幕上，那个为了五块钱差价而陷入“长考”的仙帝，那只刚刚化为粉末的咖啡杯，似乎还在灼烧她的掌心。
一种巨大到令人晕眩的荒谬感，冲刷着她的认知。
她艰难地拿起内部通讯器，用一种近乎麻木的语气，对另一头发出了指令。
“启动‘仙帝关怀’A-1号预案。”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一秒，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林局，A-1号预案……您确定吗？
那可是最高级别的社会层面干预……”林清雪没理会，继续用没有感情的声调说：“目标：确保赵先生在任何消费场景下，都能体验到‘物美价廉’的凡人生活乐趣。”
“执行方式：立刻！
马上！
用最高权限，通过城市灵网，给全城所有商贩的潜意识里，植入一个概念——”她停顿了一下，看着屏幕里赵甲第那副“今天这五块钱必须省下来”的认真表情，一字一句地说道：“给那个穿T恤、有点懒散的年轻人打个八折，是一种福报。”
“……是，是福报。”
通讯器那头的人，声音里充满了茫然和顺从。
菜市场。
赵甲第刚酝酿好情绪，准备开口。
“老板，你这虾……”话还没说完，那膀大腰圆的老板突然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了无比热情和真诚的笑容，仿佛看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靓仔！
看你这么有诚意，我这人最喜欢交朋友了！
这样，给你算二十八一斤！
就当咱们认识一下啦！”
赵甲第准备好的一肚子砍价词汇，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二十八？”
他有点懵。
这价砍得比他自己预想的还狠。
“对！
就二十八！
来，给你多捞两只！”
老板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装袋、上秤，动作行云流水，生怕他反悔。
付了钱，赵甲第拎着分量十足的小龙虾，还有点没回过神。
他走向旁边的杂货店，准备买瓶可乐。
“老板，可乐。”
“好嘞！”
老板笑呵呵地拿了瓶可乐递给他，“小伙子，看你顺眼，算你两块五吧。”
赵甲第一愣。
他走出杂货店，路过一个水果摊，摊主大姐热情地塞给他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
“小伙子，尝尝！
姐今天刚进的，不收你钱！”
赵甲第：“……”他拎着小龙虾，拿着可乐，啃着苹果，站在菜市场喧闹的出口，陷入了沉思。
今天这凡人生活……体验感是不是有点过于良好了？
难道是自己的人格魅力，终于开始不讲道理地爆发了？
人格魅力？
我一个宅男能有什么人格魅力，尽管自己现在是“仙帝”，难道成为“仙帝”还能提升人格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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