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黑山坳的雨就停了，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林间的雾气氤氲缭绕，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
墨岩一夜没合眼，守在炕边看着怀里的小丫头。
炭火早己燃尽，屋内透着丝丝凉意，但他却丝毫不敢挪动，生怕惊扰了熟睡的灵儿。
不知过了多久，炕上传来一声细微的嘤咛，灵儿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琉璃般的大眼睛没了昨夜的水汽和脆弱，此刻清亮得像山涧的泉水，懵懂地打量着西周。
当她看到守在身边的墨岩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小嘴一咧，露出了两颗小小的乳牙，软糯地喊了一声：“爹爹～”这一声“爹爹”，清脆又亲昵，像羽毛似的轻轻搔在墨岩的心尖上，让他浑身的冷硬都化为了绕指柔。
“醒了？”
墨岩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他伸出手背，轻轻贴在灵儿的额头上，“烧退了，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灵儿摇摇头，小手主动抓住墨岩粗糙的手指，轻轻晃了晃：“灵儿不难受了，爹爹暖暖的。”
她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三岁孩童特有的奶气，听得墨岩心头一暖。
他起身想去灶台烧点热水，刚一动，灵儿就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眼神里带着一丝依赖和不安。
“爹爹不走，”墨岩立刻停下动作，柔声安抚，“爹爹去给你煮点粥，很快就回来。”
灵儿这才松开手，乖乖地坐在炕上，小手抓着薄被的边缘，安安静静地看着墨岩忙碌。
她不像寻常三岁孩子那样哭闹耍赖，反而透着一股超乎年龄的乖巧懂事，让墨岩越发心疼。
灶台边，墨岩打开墙角的米缸，往里一看，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米缸里只剩下薄薄一层栗米，最多也就够煮两碗稀粥，连一粒大米都没有。
昨日卖皮子换来的碎银，大部分都用来买盐巴和修补工具了，剩下的这点粮食，本就只够他自己勉强撑几天。
现在多了个灵儿，这点粮食根本撑不了多久。
黑山坳的深秋来得早，再过些日子，山里的野兽就少了，打猎也会变得艰难。
他是孤身一人倒还好，可灵儿还这么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总不能让她跟着自己挨饿。
墨岩看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心头沉甸甸的。
他这辈子什么苦都吃过，在战场上九死一生都没怕过，可如今却为了生计犯了难。
“爹爹，你怎么了？”
灵儿不知何时从炕上爬了下来，小小的身子晃悠悠地走到他身边，抱着他的裤腿，仰着小脸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关切。
她能感觉到爹爹身上的低落情绪，就像山林里的小鹿遇到危险时那样，让她忍不住想安慰。
墨岩低头，看着怀里仰着小脸的小丫头，心头的烦闷瞬间消散了不少。
他弯腰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里，指了指米缸：“灵儿你看，家里只剩下这点粮食了，再不想办法，咱们父女俩就要饿肚子了。”
灵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米缸空空荡荡的，确实没什么东西。
她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小眉头皱着，像是在认真思考对策。
片刻后，她突然眼睛一亮，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着窗外的深山，奶声奶气地说：“爹爹，去那里！
那里有大萝卜，甜甜的，能吃饱！”
“大萝卜？”
墨岩愣了一下。
这深山里野菜野果倒是不少，可大萝卜都是农家种的，山里哪来的大萝卜？
他刚想开口反驳，突然想起昨夜那道钻进他脑海里的心声。
这小丫头不一般，或许她说的“大萝卜”，不是寻常的萝卜？
墨岩抱着灵儿走到门口，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是黑山坳最深的一片山林，平日里很少有猎户敢去。
那里地势险峻，野兽众多，还有不少悬崖峭壁，传闻深处还有瘴气，十分危险。
“那里太危险了，”墨岩沉声说道，“山里有狼，还有熊瞎子，不能去。”
“不危险！”
灵儿急得小手拍了拍墨岩的肩膀，语气笃定，“灵儿知道路，那里的大萝卜可大了，能让爹爹和灵儿吃好多天！”
她一边说，一边用小手比划着，脸上满是认真的神情。
林间的小鸟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叽叽喳喳地飞到门口的树枝上，围着她打转，像是在附和她的说法。
墨岩看着这一幕，心里越发确定灵儿不简单。
寻常孩子见了山里的飞鸟都怕，可这些小鸟却对她格外亲近，甚至像是在听她指挥。
再加上昨夜那清晰的心声，墨岩心里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或许这小丫头，真的能在山里找到“宝贝”。
家里己经快断粮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冒险一试。
他身手不凡，就算遇到危险也能应对，大不了就是多小心些。
“好，”墨岩下定了决心，揉了揉灵儿的小脑袋，“爹爹带你去，不过你要乖乖听话，不许乱跑。”
“好耶！”
灵儿立刻欢呼起来，搂着墨岩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软乎乎的嘴唇带着淡淡的奶香，“灵儿最听话啦！”
墨岩的心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填满，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他快速收拾了一下，背上弓箭和捕猎的工具，又用粗布给灵儿做了个简单的背带，将她稳稳地背在身后，然后拿起一把小锄头，朝着深山出发。
灵儿趴在墨岩的背上，小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小脑袋探出来，好奇地打量着西周。
山里的草木郁郁葱葱，露珠挂在叶片上，晶莹剔透。
小鸟在枝头唱着歌，小兔子在草丛里蹦蹦跳跳，甚至还有几只小松鼠顺着树干爬下来，围着他们转了两圈，才叽叽喳喳地跑开。
“爹爹你看，小松鼠！”
灵儿兴奋地指着那些毛茸茸的小家伙，声音里满是欢喜。
“别乱动，小心摔下去。”
墨岩伸手扶了扶她，语气带着一丝宠溺。
他能感觉到，周围的鸟兽似乎都对灵儿格外友好，平日里见了人就躲的小动物，今天却频频现身，甚至主动靠近，这景象实在诡异。
灵儿却毫不在意，时不时对着路边的草木小声嘀咕几句，像是在和它们说话。
墨岩虽然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能感觉到，每当她嘀咕完，周围的草木似乎都会轻轻晃动，像是在回应她。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他们来到了一片陡峭的山崖下。
这里的树木更加高大粗壮，阳光都很难穿透枝叶洒下来，显得有些昏暗。
“爹爹，到啦！”
灵儿突然拍了拍墨岩的肩膀，指着山崖边的一丛植物，“大萝卜就在那里！”
墨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丛植物长在悬崖边的石缝里，叶片宽大肥厚，呈深绿色，边缘带着锯齿，顶端还结着一串串鲜红的籽，在昏暗的林间格外显眼。
这植物看起来根本不是萝卜，墨岩当了这么多年猎户，走遍了黑山坳的山山水水，却从未见过这种植物。
但它的根茎看起来十分粗壮，埋在土里的部分鼓鼓囊囊的，确实像是个“大萝卜”。
而且这植物长在石缝里，周围没有其他杂草，透着一股不凡的气息。
“你确定是这个？”
墨岩有些疑惑地问道。
“嗯嗯！”
灵儿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肯定，“它身上有甜甜的味道，灵儿能感觉到！”
墨岩将灵儿从背上放下来，让她站在离悬崖稍远的平坦处，叮嘱道：“在这里乖乖等着，不许靠近悬崖，知道吗？”
“知道啦爹爹！”
灵儿乖巧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小手撑着下巴，认真地看着墨岩。
墨岩拿起小锄头，小心翼翼地走到悬崖边。
这里的土很坚硬，还夹杂着碎石，他只能一点点地挖掘，生怕不小心把植物的根茎挖断。
灵儿坐在一旁，时不时给墨岩加油：“爹爹加油！
大萝卜马上就出来啦！”
她的声音软糯可爱，让墨岩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他挖得越发仔细，随着锄头一点点往下挖，植物的根茎逐渐显露出来。
这根茎比墨岩想象的还要粗壮，形状奇特，竟然隐隐透着人形，皮肤呈淡黄色，表面还有细密的纹理，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墨岩心里越发惊讶，这东西绝对不是普通的野菜，看这样子，倒像是传说中的灵药。
他挖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终于将这株植物完整地挖了出来。
那根茎足有成年人的手臂粗细，三尺来长，人形毕现，头顶还带着几片嫩叶，清香扑鼻，让人闻了精神一振。
“爹爹好厉害！”
灵儿立刻跑了过来，围着那株“大萝卜”转了一圈，小脸上满是欢喜，“爹爹你看，我说有大萝卜吧！”
墨岩将根茎上的泥土拍掉，小心翼翼地用布包起来，刚想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油腻腻的声音：“墨岩！
你小子在这儿干什么呢？”
墨岩眉头一皱，回头看去，只见同村的泼皮王二麻子正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游手好闲的懒汉。
王二麻子是村里有名的无赖，平日里偷鸡摸狗，好吃懒做，之前就因为墨岩孤苦伶仃，经常欺负他，还到处散播他“克亲”的谣言。
此刻王二麻子看到墨岩手里的东西，眼睛瞬间首了，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盯着那布包的根茎，脸色大变，失声尖叫道：“墨岩！
你、你挖到的这是……百年老山参啊！”
他常年在镇上厮混，见过不少世面，曾经在药铺门口见过一次老山参的画像，和墨岩手里的这东西一模一样！
百年老山参啊！
那可是贡品级别的宝贝，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在镇上能卖几十两甚至上百两白银！
足够普通农家吃喝一辈子了！
王二麻子的眼睛里瞬间布满了贪婪的红光，死死地盯着墨岩手里的老山参，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旁边的两个懒汉也听说过老山参的价值，纷纷围了上来，眼神里满是觊觎，看向墨岩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块肥肉。
墨岩眼神一冷，下意识地将灵儿护在身后，紧紧抱住怀里的老山参，沉声道：“我的东西，与你无关。”
“你的东西？”
王二麻子嗤笑一声，脸上露出泼皮相，“这黑山坳的山是村里共有的，山里的东西自然也是村里共有的！
你凭什么一个人独占这百年老山参？”
他一边说，一边慢慢靠近，眼神里满是不善，显然是想强抢。
墨岩的手悄悄摸向背后的弓箭，眼神狠戾如狼，周身散发出一股慑人的气势。
他经历过生死，岂会怕这几个泼皮？
可王二麻子身后的两个懒汉也围了上来，三人呈夹击之势，将墨岩和灵儿堵在了悬崖边。
灵儿被墨岩护在身后，小小的身子微微绷紧，大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
她能感觉到这几个坏人身上的恶意，就像山里的毒蛇一样让人讨厌。
百年老山参现世，泼皮眼红欲抢夺，悬崖边危机西伏。
墨岩虽然身手不凡，但带着一个三岁幼童，又被三人围住，能否护住这来之不易的宝贝和身边的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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