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像带了刀子，刮在侯府的青砖墙上 “呜呜” 作响，嫡女院的窗棂上结着一层薄霜，将屋内的光线滤得冷白。
沈惊弦坐在窗边的妆台前，指尖刚触到书卷，就被纸页的凉意激得缩回手 —— 卧房里连个暖炉都没有，空气冷得能呵出白气，几个贴身丫鬟缩在角落，搓着手呵着气，鼻尖冻得通红。
“小姐，这都三天了，账房那边还是不肯送炭火和月例来！”
青黛攥着帕子，语气里满是气愤，“那管家分明是柳氏的远房亲戚，故意刁难我们！
我这就去找他理论，看他敢不敢不认账！”
青黛说着就要往外走，沈惊弦却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别急，他要的就是我们沉不住气。”
她转身走到衣柜旁，打开最底层的暗格，取出一个雕着缠枝莲纹的紫檀木锦盒 —— 这是嫡母生前最爱的首饰盒，边角处还留着淡淡的檀香。
沈惊弦打开锦盒，里面铺着暗红色的绒布，放着几锭沉甸甸的金元宝，元宝表面泛着温润的光泽，刻着 “苏记” 的印记 —— 那是嫡母娘家银号的标识。
“管家断我们的份例，无非是想逼我服软，去求他或是求父亲。”
她拿起一锭金元宝，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可他忘了，侯府的仆役，最看重的从来不是主家的脸面，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当天下午，沈惊弦让青黛去前院传话，说 “嫡小姐有要事相商，请府里所有仆妇、小厮到嫡女院的院子里集合”。
消息传得飞快，没半个时辰，院子里就聚了二三十人，有负责洒扫的婆子，有管库房的小厮，还有几个伺候各院主子的贴身丫鬟，大家缩着脖子站在寒风里，窃窃私语，不知道这位刚扳倒二夫人的嫡小姐要做什么。
沈惊弦站在廊下，身上披着一件素色的貂裘（嫡母遗物），手里捧着一个黑漆托盘，托盘里码着一摞锃亮的银锭，阳光洒在银锭上，晃得人眼睛发花。
“各位在侯府当差，无非是想混口饭吃，让家里人过个安稳日子。”
她的声音清亮，穿透寒风，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之前二夫人掌权时，苛待大家，每月的月钱总要克扣三成，冬天的炭火不够烧，夏天的冰也少得可怜，这些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人群里发出一阵低低的附和声，一个负责洗衣的张婆子忍不住小声说：“可不是嘛！
去年冬天我家小子冻得生了冻疮，我想多领点炭火，还被二夫人的人骂了一顿……从今天起，这些委屈，大家都不用受了。”
沈惊弦抬手示意青黛，将托盘里的银锭分发给前排的几个仆役，“只要你们真心为我做事，我沈惊弦向大家保证：我的月例分你们一半，冬天的炭火按人头加倍送，夏天的冰也管够；若是做得好，年底还有额外的赏钱。”
银锭入手沉甸甸的，温度透过指尖传到心里，仆役们的眼睛瞬间亮了。
柳氏掌权时，他们不仅拿不到足额月钱，还总被当出气筒打骂，如今沈惊弦不仅给真金白银，还把他们当人看，这样的主子，谁不乐意跟着？
“我们愿意跟着大小姐！”
张婆子第一个跪倒在地，磕了个响头，“大小姐放心，以后府里有任何事，我们第一时间告诉您！”
“我们也愿意！”
其余仆役纷纷跪倒，院子里响起一片 “愿随大小姐” 的声音，连之前跟着柳氏的几个小厮，也偷偷挪到人群前面，跟着跪了下来。
沈惊弦看着眼前的场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 人心，从来都是这么简单。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管家穿着一身青色绸缎袍子，脸色铁青地冲进来，指着沈惊弦骂道：“沈惊弦！
你好大的胆子！
竟敢收买府里的仆役，你这是想谋夺侯府的权吗？”
沈惊弦缓缓走下廊阶，站在管家面前，眼神冷得像冰：“我收买他们？
管家倒是说说，我用什么收买？”
她指着跪倒的仆役，声音提高了几分，“是你断了我的份例，让我和丫鬟们在冷屋里受冻；是你苛待他们，扣他们的月钱，他们才愿意跟着我。
再说，我是侯府嫡女，管着府里的仆役，天经地义，轮得到你一个外姓管家来指手画脚？”
管家被问得哑口无言，涨红了脸想反驳，却见沈惊弦从袖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递到他面前：“对了，我这里还有一样东西，管家不妨看看。”
纸上是密密麻麻的字迹，写着上个月各仆役应得的月钱和实际领到的数目，下面签着三十多个仆役的名字，还按了鲜红的手印 —— 这是青黛前几天悄悄找仆役们核对后记录下来的。
管家的目光落在纸上，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也开始发抖。
他知道，这些仆役要是联合起来拿着这张纸去见主君，别说他这个管家做不成，能不能留在侯府都是个问题。
“你…… 你……” 管家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只能狠狠瞪了沈惊弦一眼，灰溜溜地转身跑了，连头都不敢回。
仆役们看着管家狼狈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青黛走到沈惊弦身边，笑着说：“小姐，您真是太厉害了！
现在府里的仆役，比咱们的亲人还贴心呢！
刚才张婆子说，晚上就给咱们送最好的银丝炭来，还说要帮咱们盯着账房的动静。”
沈惊弦点点头，抬头看向院外的天空，寒风卷起几片落叶，在空中打着转。
“有他们帮着，以后府里的任何风吹草动，我们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她轻声说，“而且，查军器监的事，也能借他们的力 —— 柳氏在军器监贪墨的银子，说不定就藏在府里的某个地方。”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嫡女院的院子里，给冰冷的青砖镀上了一层暖意。
沈惊弦知道，掌控了仆役，就等于掌控了侯府的 “眼睛” 和 “耳朵”，这只是她复仇路上的一小步，但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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