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焰卷天,林海崩裂。
空气仿佛被灼烧成液体,所有色彩都被金光洗去,只剩下刺目的白。
汐汐半跪在焦土上,指尖仍残留雷纹的余烬,八卦盘在她身侧轻轻旋转,像一只喘息的心脏。
她抬起头,望见那名金甲的骑士从火海中走来。
每一步,地面都被炽焰熔化成赤色的碎片。
阿尔弗雷德——圣裁军统领,“神之枪”。
他身披圣徽披风,盔甲上铭刻着古老的祷文,每一个字都在空气中闪烁微光。
他的眼神如被神明点燃的烛火,没有怒意,只有不可辩驳的审判追了过来。
“异端。
汝之名不存于圣典,汝之术不承于神言。
今以光之名,将尔净化。”
汐汐打了个哈欠,缓缓站起。
“你们说话都这么文绉绉的吗?
听得我都想睡觉。”
她手指微动,一张符纸在掌心展开。
那是以灵气书写的符篆,墨迹尚未干,却己散发柔和的青光。
“坤定——守!”符纸燃烧成一层光膜,瞬间蔓延至她周身,透明而静谧的力量铺展开,如一汪湖水平静无波。
圣枪疾刺而来。
那一击快得几乎没有空气波动,只剩光。
金光撞上符壁的刹那,天地似乎都被震聋,震波化作万千火花在林间炸裂,树干连根拔起,碎石翻腾而起,却在符膜前被尽数折返,如同撞上无形的镜。
汐汐被气浪推退一步,青丝在风中飞扬,她懒懒地瞥了骑士一眼。
“这就是你们神力啊?
看来你们的神明真的很吵了。”
阿尔弗雷德没有言语。
他的盾牌高举,圣徽上的金线交织成炽焰的纹路。
空气中的温度开始上升,草木枯焦、石块流溶,圣光被注入盾牌中心,化为一道旋转的火环。
“圣焰·裁断。”
那火环的光芒连天空都染上金红,汐汐的符阵被光焰层层逼退。
她的瞳孔映着那光,眉梢挑起,嘴角一弯:“……好啊,那就稍微认真点。”
八卦盘被她抛向空中。
盘旋之中,八象符文齐亮——乾、坤、震、巽、坎、离、艮、兑。
每一象都化作光之笔画,在空中组成复杂的旋纹。
她伸出手,指尖沾着灵气,在空中一点。
“震!
——破!”
低沉的声波扩散,如远雷滚动。
地面瞬间爆裂,符文光线从她脚下蜿蜒开来,整个森林像被画笔重新描摹——树叶被剥离,尘土翻卷,空气变成透明的潮汐。
圣焰的长矛被这震流正面撞上。
两股力量交缠的瞬间,光线与雷霆如蛇缠绕,轰然爆鸣!
火与雷交织的爆炸卷起成千上万的碎片,汐汐被冲击波掀翻出去,背部重重撞在山岩上,血气翻腾,喉间溢出一丝腥甜。
八卦盘被震飞,撞上地面后发出尖锐的嗡鸣。
风里仍回荡着她的轻声。
“……哈,这下是真的饿了。”
她艰难地站起,嘴角带笑,用力咬下指尖。
左手在空中虚画,指尖的血液化为符墨。
“离焰——反!”
火焰反卷,风向逆转,整片圣焰如浪潮折返,将天穹映得通红。
然而,阿尔弗雷德只是缓缓伸出手,长枪再次指向天空,声音低沉如铁:“神谕·日陨。”
那一刻,天穹中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圣徽,首径足有千丈,光芒万倍于太阳。
符文的金线贯穿空气,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这一击呼吸。
汐汐抬头望去,那光之下的她渺小得几乎看不见,但她的眼神却忽然变得安静。
“真壮观啊”她抬起右手,掌心贴在胸前。
八卦盘回应了她的意念,浮起在她身后,符纹如羽翼展开,围绕着她旋转。
“乾动九天,雷起无声;吾血即律,击!”
万雷齐鸣,青白的光柱从天而落,与那神圣的金环正面相撞。
天空被撕裂成两半,雷与焰交织出一片苍白的真空。
空气爆炸的声音滞后了整整两秒,才化作轰鸣滚落而下。
汐汐脚下的大地被震成无数碎片,她几乎失去了平衡,体内灵气逆流,眼前一阵眩晕。
圣徽的光芒却仍在逼近,如无可抵抗的神罚。
她咬紧牙关,几乎是咒骂似地低语:“妈的……真打不过。”
金光吞没了她的防御。
符篆在她身前一张接一张崩解,光幕碎裂的声音像玻璃破碎。
她的身体被掀飞,重重砸入山谷深处。
雷光熄灭,圣焰也渐渐收敛。
阿尔弗雷德静立原地,表情无喜无悲,他在胸前画出圣徽,低声祈祷:“愿光明安抚一切迷失之魂。”
峡谷深处,风声如海。
冷月从残云间探出半张面孔,光线淡白,照在断石与焦土之间,那是一场战争的余痕——雷焰交织的焦痕仍在冒烟,空气里弥漫着烧焦的铁与草的味道,像是神的呼吸在收回,带着某种冷漠的余温。
汐汐靠在断岩边,呼吸微弱。
她的身体被圣焰的余波灼伤,符衣碎裂,袖口焦黑,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口的刺痛。
然而她仍低着头,目光平静,指尖微微颤动,在空气中勾勒符纹。
那是一个极小的“坎”字,几乎要被风吹散,却稳稳地悬在她掌心。
一点青光从符心流出,沿着她的手腕缓缓爬上手臂,再回到八卦盘的裂缝处——盘纹闪了闪,恢复了轻微的脉动。
“……真是够狼狈的。”
她的声音低到几乎被风掩去。
她看着指尖的符光,苦笑了一下。
“早知道就多画两张‘护身符’,哪怕是糊墙的也好。”
她尝试站起来,腿却一软,重新跌坐在岩壁下。
山风卷起她的头发,吹动她的衣角。
在昏暗的夜色里,她的身影被拉得极长,像是被时间遗弃的某种光。
汐汐抬起头,望着星空。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星星离自己很近,近得像她随手就能摸到,却也远得无法抵达。
“他们说我是异端,是堕光,是被神遗弃的东西。
可……我连他们的神是谁都不认识。”
她轻轻叹气,语气像在对自己讲故事。
“在我那边的世界,光从来不分善恶,它照在山上,也照在坟上。
可在这儿,光好像被人养成了狗,只听主人的命令。”
风更冷了。
她抱膝坐着,八卦盘的微光映着她半边脸,那光中带着点梦一样的柔和。
她的眼神逐渐空洞,却又闪过一丝倔强。
“光太刺眼,夜太长。
不过……黑夜也挺好,至少没人能看见我摔了一跤。”
她靠着岩壁,闭上眼。
八卦盘的符线缓缓收束,光线如呼吸般暗下去。
夜风掠过峡谷,带着远方的圣歌回音,那声音高洁、庄严、没有感情,像是整片大陆在为一个被宣判的名字默哀。
圣徽之国·圣都露米奈。
七十二座圣塔的钟声同时响起,声波在城市上空层层回荡,银白的鸽群从神庙屋顶惊起,掠过教堂的穹顶,在晨曦与圣光交织的天空中盘旋,仿佛仪式的开端。
圣堂的大门缓缓开启,数百名神官与骑士分立两侧,白袍、红披、金铠——光辉闪烁得令人无法首视。
中央的圣阶上,教皇阿德里安七世缓缓步出。
他的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是对信仰的宣誓。
身后的侍僧抬着卷轴,圣裁团团长在一旁宣读圣令。
“以女神之名,启《光明通谕》第七号——异界堕光女·汐汐,持异端之符,扰圣焰之律,亵神迹之法。
她的存在,是对光之秩序的冒犯,对神言的污蔑。”
阿德里安的声音低沉,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举起权杖,白金的光从杖端流淌下来,像是将整个大厅都洗涤成圣洁的梦境。
“神曾告诫世人:光能治愈,也能审判。
我等为光之器,当以焰净污,当以剑除暗。
自今日起,圣徽之国全境,封锁异端踪迹。
凡助其逃逸者,皆为叛徒;凡目睹其踪影者,当祷告神明;凡能缉其形者,赐以‘圣焰封勋’。”
圣裁军齐声应令,盔甲交错的金属声如雷贯耳。
圣堂的高窗被阳光穿透,光束斜斜地落在他们的盾与剑上,闪耀如火。
教廷的信使们骑着白翼飞兽,从高塔飞出,将圣令带向六国的各个领地。
几日之内,所有边境、港口、城镇的公告栏上,都张贴出那张以银墨印制的“异端通缉令”。
那是一张画得近乎神圣的画像——黑发少女,眉目清澈,手执圆盘,而在她身后,八道符纹环绕如光环。
通告的文字只有一句:堕光者·汐汐——光明的对立者,神之试炼的化身教皇看着晌午刺眼的阳光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我见过那少女的眼睛。”
“她不是恶,却让一切恶得以显形。
若世人不能理解光的真正形态,那么——她就必须被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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