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
仿佛在虚无的深渊中漂流了千万年,又仿佛只是弹指一瞬。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芒,如同针尖刺破厚重的绒布,艰难地穿透了这令人窒息的黑暗。
紧随而来的是感知的复苏——浑身上下无处不痛,骨头像是被彻底碾碎了,又被某种力量粗暴地重新拼凑起来,每一寸肌肉都泛着酸软和撕裂般的痛楚。
喉咙里干涩得厉害,如同吞下了烧红的火炭,连吞咽唾沫都变成一种奢望的酷刑。
魏青的眼睫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背负着千钧重担,终于勉强掀开了一条细缝。
模糊的视线如同蒙着水雾,花了些时间才艰难地凝聚起来。
我没死?
这是闯入他混沌脑海的第一个念头。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瞬间否定了这个猜测,并陷入了更深的迷茫。
这里……绝不是青玄宗,也不是他熟悉的任何地方。
他躺在一张触感柔软的床上,身下铺着大红色的锦缎,绣着繁复的鸳鸯戏水图案。
目光所及,房间颇为宽敞,陈设也算精致,桌椅柜架皆是上好的木材,但处处都透着一种……凡俗奢华之气。
整个房间都被一种刺目的红色所笼罩。
红色的绸缎悬挂在梁柱之间,红色的剪纸窗花贴在窗棂上,就连桌案上燃着的蜡烛,也是粗大的、贴着金色囍字的红烛。
烛火跳跃,将满屋的红映照得愈发暖昧而……令人不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而甜腻的香气,是某种劣质香料混合着脂粉的味道,呛得他本就干涩的喉咙一阵发痒,忍不住想咳嗽。
这味道与他熟悉的清心凝神的檀香、或是丹炉逸散的百草清香,简首是云泥之别。
视线艰难地下移,看向自己——一身大红色的、绣着同样喜庆纹样的……喜服?!
他,魏青,青玄宗丹门弟子,怎么会穿着凡俗之人的婚嫁喜服,躺在这样一个布满红绸、点着红烛的房间里?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头痛猛地袭来!
无数混乱的画面、声音、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入他的脑海,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再次撕碎!
一些不属于他魏青的记忆,汹涌澎湃地涌入。
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魏青。
乃是大燕王朝魏国公府上的大公子。
身份尊贵,本是天之骄子,奈何亲母早亡,父亲魏国公对他漠不关心。
如今府中当家做主的是后来娶进门的继室常氏。
这常氏表面贤惠,内心却毒如蛇蝎,为了给自己亲生的儿子争夺那世袭罔替的国公之位,竟暗中对他下了极烈性的虎狼之药,并一不做二不休,将他如同货物般绑来,强行嫁给了她自己娘家那位有特殊癖好、年近西十的表叔!
而原主魏青,本就体弱,又遭此暗算与羞辱,在极度的愤怒与药力冲击下,竟是一命呜呼,魂归西天。
然后……他,来自青玄宗的魏青,就在这具刚刚死去的身体里,醒了过来。
记忆融合带来的冲击缓缓退去,夺舍?
重生?
像是他的元魂,在丹炉炸裂、肉身崩毁的瞬间,不知为何穿越了无尽的时空壁垒,落在了这个刚刚死去、同名同姓的倒霉蛋身上!
他下意识地尝试感应天地灵气——然而,反馈回来的感知,却让他心头猛地一沉。
稀薄!
难以想象的稀薄!
这方小世界的灵气,与他曾经所在的、呼吸间都能吞吐精纯灵气的修真大世界相比,简首如同沙漠相较于汪洋!
在这里,别说快速恢复修为,恐怕连维持魂体不散、重新引气入体都千难万难!
那他该怎么回去?
回到青玄宗,回到那个有师父、有同门、有……师兄的世界。
想到师兄,魏青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意识消散前,那一声焦灼到撕裂的“师弟——”,此刻无比清晰地回响在耳边。
师兄当时一定吓坏了吧?
他是不是以为自己死了?
他会不会……他感受着这具陌生身体的虚弱与疼痛,面对着这个灵气匮乏、前路未知的陌生世界。
强烈的孤独和绝望涌上心头。
他蜷缩了一下手指,抓住身下冰凉的红色锦缎,几乎要哭出来,在心底无声地呐喊:“师兄……你快来救救师弟吧……我不想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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