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晨。
京城恰逢几日春雨初霁，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一辆华贵马车缓缓驶过，书铺门口。
刚从走出来的公子，被车窗处那一闪而过的惊鸿一瞥，定在了原地。
苏莘看着窗外缓缓划过的街景，漂亮眼眸里满是新鲜与好奇。
车内一名身着华丽锦裙的少女低声嗤笑，“真是土包子进城。”
“玉瑶！”
身旁眉眼温润的公子低声呵斥，“娇娇表妹久居江南，难得入京，看什么都新鲜也是常情，莫要失礼。”
“不过是母亲娘家一支的庶女所出，父亲也只是个江南小官，算你哪门子的表妹？
还娇娇，女子乳名也是你乱叫的？”
陈景睿不自然的朝车窗方向看去。
苏莘自然听见了，但装作没听见。
她看着窗外各色店铺，认真盘算着还有哪些特产能带回江南。
微风轻拂，撩动她耳边发丝，白衣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一缕雅致淡荷香，随风吹了进来，陈玉瑶忍不住继续腹诽：“一首都没什么往来，突然就上门了，还打着给母亲贺寿的幌子，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不是想攀附哥哥你，就是想借我们尚书府的势，好挤进选秀的名册里，妄想一步登天！”
“越说越离谱！”
陈景睿面色一沉，“惠姨与母亲是闺中密友，情谊深厚，每年母亲生辰都精心备礼，从未间断。
苏表妹此次入京，是为她未婚夫母亲的病来向华大夫求药，顺道为母亲贺寿。
你休要再胡言乱语！”
未婚夫三个字被他咬得极轻。
马车在“云阙楼”前停稳，苏莘仰头望向这座京城最富盛名的茶楼，市井间有传闻当今天子曾多次微服来此听过书，也不知真假。
毕竟民间还说陛下爱看那些香艳刺激的话本子呢。
“三位贵客里面请。”
刚踏入听书的大堂，阳光下的满堂珠翠便晃得苏莘眯了眯眼。
十数位盛装贵女或端坐或执纨扇与邻座低语，前排穿月白襦裙的侍女正抬手唤小二添茶，腕间翡翠镯子在阳光下闪着富贵华光。
她攥紧袖口，觉得自己像只误入了瑶池仙境的麻雀。
陈玉瑶盯着一位身着鹅黄色衣裙的贵女，凑近陈景睿低声道：“听说皇后人选，定是这位柳太傅家的柳墨芝？”
陈景睿略一颔首，声音压得更低：“八九不离十。”
“幸好不是吴凤仪。”
吴凤仪是丞相嫡女，与陈玉瑶不怎么对付，选秀在即，陈玉瑶也在名单内，自然不希望她坐上那个位置。
未来的皇后娘娘？！
陈夫人安排陈家兄妹陪她逛逛，她原还打算再采购些特产，陈玉瑶却执意要来听书，她心中本有些不悦，此刻瞬间烟消云散。
苏莘好奇望去，冷不丁，正撞上柳墨芝的目光。
对方冲她微微点头，嘴角噙着一抹笑，仪态矜贵又端方。
吓得她心头猛地一颤，匆忙收回目光。
三人刚落座，茶水都还未上，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苏莘随众人一起回头望去，只见一行人簇拥着一位身形挺拔的男子步入堂内。
护卫们冷漠地隔开旁人，一时看不清那人的具体面容，只觉排场极大。
那人在离他们不远的一处席位坐下，身影被护卫略挡。
众贵女们突然正襟危坐，开始整理仪容，有的还偷偷拿出镜子，眼神中满是期待和紧张。
陈玉瑶眼睛一亮，没想到真让她碰上了，对陈景睿兴奋道：“哥哥，快带我过去打个招呼。”
陈景睿略一沉吟，点了点头：“也好，莫要失礼。
娇娇，你也一同来吧。”
苏莘带着满心疑惑跟在二人身后，穿过诸多或明或暗打量探究的视线，来到雅座前。
陈景睿深深一揖：“见过公子。”
他腰弯得极低。
苏莘心中顿时了然。
京城这地界，掉块牌匾都能砸到三西五品的官儿，能让尚书府公子行此大礼的，估计是什么皇亲国戚。
她依着礼数柔顺地垂着眼睫，手指不自觉紧紧抓着衣袖。
陈玉瑶却按捺不住好奇，抬眼偷觑。
座上的男子一身玄色常服，面料上隐隐有暗纹流动。
面容冷峻，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轻抿，十分好看。
“不必多礼。”
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谢公子。”
陈景睿这才首起身。
“陈大人也喜欢来此听书？”
男子微微挑眉，目光落在陈景睿身上。
入朝为官的他深知，这位是勤政威严、心思深沉的主君。
陈景睿实话实说：“回公子的话，是陪家中妹妹们来凑个热闹。”
选秀在即，带着妹妹、表妹、堂妹、姨妹来“偶遇”的戏码，厉清宸己不是头一遭遇见。
陈景睿恭敬介绍：“这是舍妹，玉瑶。”
陈玉瑶姿态优美地行了一礼，声音娇脆：“玉瑶见过公子。”
男子目光在她身上一掠而过，微微颔首。
“这位是臣的表妹，苏莘。”
苏莘随之福身行礼，声线清婉。
她低垂眉眼与脖颈，细看之下，长睫不受控地轻颤。
一袭朴素白衣，勾勒出纤细腰肢，恰似一朵初绽白莲，柔弱娇美，惹人心生涟漪。
蓦地，一阵风从窗外袭来，淡荷香沁入鼻端，男子眉心微蹙。
据他所知，陈家并无姓苏的正经姻亲。
陈家素来忠厚低调，不想竟也在选秀一事上动了心思。
他目光落在她与众贵女格格不入的朴素打扮上，心下冷嗤，倒是个懂反其道而行之的。
苏莘只觉得头顶目光如有实质，让她感到头皮发麻，长睫颤抖得更加剧烈起来。
厉清宸淡淡颔首。
“嗯，回去坐吧。”
三人依言退回自己的座位。
片刻功夫，那男子座前竟己排了几拨想要上前请安问好的人。
旁边席位上两位贵女压抑着兴奋：“……真的是陛下！
我曾在宫宴上远远见过一面，绝不会认错！”
陛下？！
苏莘心头一跳，倏然扭头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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