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瑶（林强）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小翠帮她梳理长发。
铜镜里的脸依旧绝美，但那双眼睛深处，藏着一丝与柔媚五官格格不入的焦躁和盘算。
训练结束了，身体依照记忆完美复刻了每一个姿态和音律，但林强的意识像隔着毛玻璃在看，疏离而憋闷。
教习婆子的话还在耳边回响——“男人就吃这一套”。
他厌恶这套，却又不得不依靠这套活下去。
“姑娘，今天想戴哪支簪子？”
小翠打开首饰盒，里面是妈妈新送来的几件头面，算是独孤不败那晚的“奖励”。
玉瑶（林强）目光扫过那些金灿灿、亮晶晶的东西，心里毫无波澜。
以前作为林强，他对这些玩意儿毫无概念，现在……依旧没兴趣。
他随手一指：“就那支素银的吧。”
小翠有些讶异：“姑娘，这支是不是太素了？
妈妈说了，您现在正当红，要打扮得鲜亮些……就这支。”
玉瑶（林强）语气平淡，却能让人感觉到不容拒绝。
他需要一点自己能掌控的东西，哪怕是头上少插一支碍事的金步摇。
小翠不敢再多说，乖乖拿起那支简单的素银簪子，斜斜插入发髻。
玉瑶（林强）看着镜中，少了些华丽，多了分清冷。
挺好。
像林强会做的选择。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楼下依旧喧嚣，恩客与姑娘们的调笑声隐约传来。
他需要做点什么，不能只被动等待那个虚无缥缈的《阴阳功》带来转机。
他得在现有的框架里，撬开一点缝隙。
他想到了表演。
天香阁的花魁，价值主要体现在“亮相”和“破瓜”两件事上。
亮相靠才艺吸引眼球，抬高价码；破瓜则是一次性收割。
他现在名义上己非完璧，但凭借《阴阳功》的神奇，身体状态甚至更胜往昔。
妈妈暂时让他休养，但迟早会让他再次登台，作为“经验丰富”的红倌人接客。
他必须避免这种情况。
能否……将“亮相”的价值无限放大，大到让妈妈觉得，让他保持“清倌人”的身份，细水长流，比逼他接客更划算？
这个念头让他精神一振。
怎么放大？
靠更惊艳的表演。
这具身体被训练出的歌舞技艺己是顶尖，但落在林强眼里，无非是重复前人窠臼，美则美矣，缺乏灵魂——或者说，缺乏能真正抓人眼球、引发话题的“新意”。
他能带来新意吗？
林强只是个普通青年，不是什么艺术家。
但他来自信息爆炸的时代，见过的、听过的零碎东西，对这个时代而言，或许是降维打击。
比如……音乐？
舞蹈？
他回忆“玉瑶”掌握的曲子，多是婉转缠绵的闺阁之音或淫词艳曲。
乐器也以琵琶、古琴为主。
林强不会作曲，但他记得一些现代流行歌的调子，那些旋律的走向和节奏，与古曲截然不同。
他走到房间角落的古琴前坐下。
这具身体对琴弦有着肌肉记忆。
他闭上眼，手指轻轻拨动。
属于“玉瑶”的熟练指法下，流泻出的却不是任何一首己知的曲调。
几个突兀的、带着跳跃感的音符响起，不成调，很怪异。
旁边整理衣物的小翠吓了一跳，惊讶地看过来。
玉瑶（林强）也停下了。
不行，太生硬了。
首接把现代旋律用古琴弹出来，不伦不类。
他需要融合，需要找到一种这个时代能接受，又能体现差异化的方式。
他沉吟片刻，重新抬手。
这次，他先弹了一段“玉瑶”最熟悉的《春江花月夜》片段，婉转平和。
然后在某个乐句的结尾，他刻意加入了一个小小的、带着切分节奏的变奏，让原本平稳的旋律线微微一顿，产生了一丝奇特的摇曳感。
只是细微的改变。
小翠歪着头听了听，没说什么，继续干活。
她不懂音律，只觉得姑娘今天弹的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说不上来。
玉瑶（林强）却捕捉到了那一丝不同。
有门儿。
他不敢操之过急。
改编乐曲需要时间，而且需要合适的时机展示，不能凭空拿出来，惹人怀疑。
他又想到舞蹈。
“玉瑶”擅长的舞蹈，柔美曼妙，重在展现身段和眼神勾引。
林强是个男人，让他去跳那种极尽妖娆的舞，心理障碍太大。
而且，他要的不是勾引，是“惊艳”，是让人记住“玉瑶”这个名字的独特性。
他回忆起看过的武侠剧里的舞蹈，有的柔中带刚，有的颇具异域风情。
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他站起身，试着摆开一个“玉瑶”常用的起舞姿势，柔软，无力。
他尝试在其中注入一点“力道”，在旋转时，腰肢不是完全放松，而是带着一点控制的紧绷，手臂舒展时，不是全然绵软，指尖蕴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劲道。
动作还是那些动作，但气质微妙地变了。
少了几分谄媚，多了一点……疏离的韧劲。
他自己对着镜子比划了几下，感觉别扭，但似乎……不那么令人反感了。
这需要大量练习，让身体熟悉这种新的发力方式，让林强的意识与“玉瑶”的肌肉记忆磨合。
接下来的几天，玉瑶（林强）过得异常“忙碌”。
白天，他依旧顺从地接受妈妈的“关怀”和教习婆子的训练，但在训练中，他开始有意识地、极其隐晦地融入自己琢磨的那点“新意”。
一个眼神的流转，不再完全是勾引，偶尔带着一瞬间的空茫；一个步伐的移动，带着些许停顿和节奏变化。
妈妈和教习婆子偶尔会觉得有点异样，但具体又说不出所以然，只觉得玉瑶经历人事后，似乎褪去了一些青涩，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反而更抓人了。
妈妈只当她是开了窍，心中暗喜。
晚上，则是林强自己的时间。
他屏退小翠，借口要静心养神，实则抓紧一切时间修炼《阴阳功》。
那丝热流随着持续修炼，逐渐壮大，从最初的微弱气息，变得清晰可控。
它不仅在持续改善这具身体的体质，让肌肤更加莹润光泽，五官似乎也在进行着微调，朝着一种近乎完美的比例靠拢。
更让林强（玉瑶）心惊的是，他发现自己不经意间流露的气息，似乎带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
有次小翠给他送夜宵，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好久，脸都红了，才慌慌张张地退下。
这功法，果然邪门。
它不仅在修复身体，更是在重新雕琢这具身体，朝着某种极致女性的方向。
林强感到恐惧，却又无法停止。
这是他目前唯一的力量来源。
这天下午，妈妈满面春风地进来。
“好女儿，养了这些天，身子可大好了？”
玉瑶（林强）心里一紧，知道肉戏来了。
他微微垂首，轻声道：“劳妈妈挂心，好些了。”
“那就好！”
妈妈拍手，“机会来了！
今晚，户部李大人家在园子里设宴，听闻你的名声，特意点了你去献舞一曲！
这可是露脸的好机会，来的都是达官贵人！
你好好准备，就跳你最拿手的《霓裳羽衣舞》。”
《霓裳羽衣舞》，是“玉瑶”的成名舞技，极尽柔媚奢华。
玉瑶（林强）指尖蜷缩了一下。
他抬起眼，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忐忑和一丝恳求：“妈妈，女儿……女儿经历上次，心中还有些惧怕……可否……可否只献舞，不……不陪席？”
妈妈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打量着她：“玉瑶，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去了宴席，跳完了舞，贵人们若要你斟酒陪坐，那是给你脸面。”
玉瑶（林强）低下头，声音更轻，却带着执拗：“女儿知道……只是……怕伺候不周，反而得罪了贵人。
女儿苦练多日，对舞蹈有些新领悟，只想……只想先将最完美的舞姿展现给贵人们看。
求妈妈成全。”
他这话半真半假。
示弱是假，提出“新领悟”才是真。
妈妈果然被勾起了兴趣：“新领悟？”
“女儿也说不好，只是觉得，之前的舞蹈，或许……还可以更好一点。”
玉瑶（林强）斟酌着词句，“想让妈妈先看看。”
妈妈眯着眼看了她片刻，似乎在权衡。
玉瑶现在是天香阁的头牌，经过独孤不败一事，名声更响，确实有拿乔的资本。
若她真能在舞蹈上再有突破，把“玉瑶”这块牌子打得更响，细水长流，未必不比急着让她接客来得划算。
“哦？
那你便跳一段我看看。”
玉瑶（林强）深吸一口气。
他走到房间中央，屏息凝神。
音乐响起，是熟悉的《霓裳羽衣曲》伴奏。
他起手，依旧是那柔美的姿态，但随着乐曲进行，他悄然融入了这几天练习的“力道”。
旋转时，裙裾飞扬，但腰肢的扭转带着一种干脆利落；甩袖时，长袖如云，却在挥出的瞬间带着一丝凝滞的劲道，仿佛蕴含着某种力量；眼神也不再是全程的媚眼如丝，而是在流转间，偶尔会流露出一种短暂的、近乎锐利的专注。
整个舞蹈，框架还是那个框架，韵味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少了几分浮夸的艳俗，多了一丝内敛的风骨和难以言喻的节奏感。
一曲终了。
妈妈愣住了。
她不懂什么艺术，但她能感觉到，眼前的玉瑶，跳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她说不出，但就是……更抓人了，更让人移不开眼。
那种感觉，不再是单纯的勾人欲望，反而带上了一点……需要仰望的味道？
“这……”妈妈迟疑着，“是有些不同。”
玉瑶（林强）停下动作，微微喘息，观察着妈妈的脸色。
妈妈沉吟半晌，终于拍板：“行！
今晚就按这个跳！
至于陪席……我会见机行事，尽量帮你推脱。
但若真有贵人硬要你作陪，你也得给我兜着！”
“谢妈妈！”
玉瑶（林强）心中一定，知道第一步成功了。
傍晚，玉瑶（林强）被精心打扮，送往李大人府邸。
马车摇摇晃晃，他坐在车里，看着窗外掠过的古代街景，心中五味杂陈。
这是他穿越并恢复记忆后，第一次真正离开天香阁，接触这个世界。
李府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他被引到后园一处临水的舞台上等候。
台下宾客云集，推杯换盏，气氛热烈。
他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伶惜，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欲望。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属于林强的紧张和不适，努力将自己代入“玉瑶”的角色。
轮到他了。
他抱着琵琶，走上舞台中央。
烛火打在他身上，绯红的衣裙，素银的簪子，绝美的容颜，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微微颔首，然后抬手，拨动了琴弦。
依旧是《霓裳羽衣曲》的调子，但在几个关键节点，他加入了那几天摸索出的、带着切分节奏的变音。
清脆的琵琶声陡然多了几分俏皮和灵动，让听惯了原曲的宾客们耳目一新。
台下渐渐安静下来。
琵琶声渐歇，他放下乐器，舞姿展开。
融合了“力道”的《霓裳羽衣舞》在水边舞台上彻底绽放。
水光映着烛火，映着他翻飞的身影，那柔中带刚的舞姿，那偶尔流露出的、不同于寻常舞姬的专注眼神，营造出一种奇异而迷人的氛围。
宾客们看得如痴如醉。
林强（玉瑶）全心投入表演，同时分神留意着台下。
他看到了主位上大腹便便的李大人欣赏的目光，也看到了旁边席位上，一个穿着看似普通、眼神却格外锐利的中年文士，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更远处，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位衣着华贵、气质慵懒的年轻公子，他手里把玩着酒杯，目光落在玉瑶身上，目光深邃无比。
一舞终了，余韵未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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