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的一句“查”，让赵辰身边无形中多了一双眼睛。
几日过去，赵辰的生活似乎并无变化。
他依旧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泡在赵家后院一间被他改为临时工坊的僻静厢房里。
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泥土、砂石、瓦罐，还有几个信得过的老仆和工匠按照他画的古怪图纸敲敲打打。
空气中弥漫着烟火和奇异的气味。
“少爷，这……这能成吗？”
一个老匠人看着眼前用耐火砖垒砌的古怪小窑，忍不住问道。
他们按照少爷给的方子，将石英砂、纯碱、石灰石等物研磨混合，放入这窑中高温煅烧，这己经失败了好几次，不是凝不成块，就是颜色浑浊不堪，或是布满气泡。
赵辰脸上沾了些烟灰，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盯着窑口那片被高温灼烧得微微发红的区域，平静道：“火候还差一点，配方比例也需要再微调。
陈伯，记住，每一次失败，都告诉我们一条走不通的路。”
他并不气馁。
玻璃的制造原理他知道，但具体的工艺参数，需要一次次试验来摸索。
他有的是耐心，以及康王府源源不断提供的、在这个时代堪称奢侈的实验材料。
就在他专注于调整鼓风设备时，管家来报，说是城中“锦绣阁”的东家李员外递了帖子，想拜访赵家老爷和少爷。
“锦绣阁？”
赵辰挑了挑眉，记忆中这是富阳縣，乃至在汴京都有几分名气的绸缎庄，生意做得不小，背后的东家李员外也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与城中不少官员都有往来。
往日里，这样的人是绝不会正眼瞧他们赵家这种“土财主”的。
“不见。”
赵辰擦着手上的灰，淡淡道，“就说我身体不适，父亲外出访友了。”
他心知肚明，这是“玉冰烧”和香皂的风声传了出去，引来了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这李员外，恐怕只是个探路的。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借着各种名目上门拜访、送礼、攀交情的人络绎不绝。
有本地乡绅，有汴京来的商人，甚至还有一两个品级不高的官员。
赵家门槛几乎被踏破，赵守财应付得焦头烂额，又惊又喜，却始终牢记儿子的嘱咐——一律称病谢客，所有礼物原封退回。
这份油盐不进的做派，反而更坐实了赵家背后有倚仗的猜测。
暗流开始在富阳縣涌动。
这日傍晚，赵辰正在书房记录最新的实验数据，窗外传来几声布谷鸟叫，长短有序。
他笔尖一顿，走到窗边，一个穿着灰衣、貌不惊人的小贩正挑着担子从院墙外走过，看似寻常。
赵辰不动声色地关好窗户。
这是康王派来的暗卫在传递消息——有人按捺不住了。
夜里，赵家宅院一片寂静。
几个黑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精准地朝着后院那间冒着些许烟火气的工坊摸去。
他们的动作极快，显然训练有素。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触碰到工坊门锁的瞬间，几道更快的黑影从角落的阴影中扑出！
没有呼喊，没有兵刃交击的巨响，只有沉闷的肉体撞击声和几声短促的闷哼。
片刻之后，一切重归寂静。
第二天清晨，赵辰来到工坊外，看着地上几处被仔细处理过但仍留有淡淡痕迹的凌乱脚印，以及门锁上那道几乎微不可察的撬痕，眼神微冷。
“少爷，昨夜……”老仆陈伯脸色发白，他也发现了异常。
“无妨，几只小老鼠而己。”
赵辰摆摆手，似乎并不在意，“清理干净，我们继续。”
他走进工坊，目光落在那个刚刚熄火冷却的琉璃窑上。
深吸一口气，他用特制的铁钳，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窑门。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窑膛内，在灰烬与残渣之中，几块不规则形状的、带着暗绿色的透明物体，在晨曦透过窗棂的光线下，折射出朦胧而奇异的光泽！
虽然颜色不正，形状丑陋，内部还有不少气泡和杂质，但它们是透明的！
“成……成了？！”
陈伯和另外两个工匠凑过来，看到那几块从未见过的“石头”，惊得目瞪口呆。
赵辰用布垫着，拿起一块尚且温热的、最透明的琉璃块，对着光仔细看去。
光线透过这块粗糙的物体，在他手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切而带着成就感的笑容。
“是啊，成了。”
他轻声道，“这只是开始。”
他放下琉璃，对陈伯吩咐：“把这几块收好，记录下这次所有的配料比例和火候时间。
我们很快，就会有更纯净、更漂亮的琉璃。”
他看向窗外，目光仿佛能穿透院墙，看到那些在暗处窥伺的眼睛。
想要他的方子？
想要分一杯羹？
甚至想把他连皮带骨吞掉？
那就来吧。
他倒要看看，在这汴京之地，在康王这面大旗之下，是他这个带着千年见识的穿越者手段更高，还是那些地头蛇的爪子更利。
琉璃既出，光芒虽微，己足以刺破这看似平静水面下的重重暗流。
真正的风波，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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