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是被手机铃声惊醒的。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呛得他皱眉,他猛地坐起身,手机还在耳边聒噪地响着,屏幕上跳动着“护工张姨”的名字。
“喂?”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一丝未散的焦虑。
“小辰啊,你奶奶……刚才又昏迷了,医生说情况不太好,你赶紧过来一趟吧。”
张姨的声音带着哭腔,透过听筒传过来,像针一样扎在江辰心上。
奶奶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父母在他十五岁那年因车祸去世,是奶奶一手把他拉扯大。
三个月前,奶奶被查出肺癌晚期,住进了这家医院,从此,他的世界就只剩下“治疗”和“等待”。
挂了电话,江辰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
他胡乱地抓过搭在椅子上的外套,连扣子都没扣好,就朝着病房外冲去。
他的脚步又急又沉,走廊里的行人纷纷避让,他却顾不上道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去见奶奶。
他患有重度焦虑症,还有间歇性的情绪失控,这是奶奶确诊后,他在陈铭医生这里确诊的。
这些日子,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看着奶奶日渐消瘦的脸,心里像被火烧一样,既怕失去奶奶,又恨自己无能为力。
情绪上来时,他会忍不住砸东西,甚至对着空无一人的病房嘶吼,首到陈铭医生的心理疏导,才让他稍微平静下来。
今天他本来是来复诊的,可昨晚在医院守了奶奶一夜,实在太困,就在诊室隔壁的休息室睡着了。
接到张姨的电话,他彻底乱了方寸,只想立刻冲到奶奶的病房,根本没注意到走廊里行走的人。
首到听到“咚”的一声闷响,看到那个穿着米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倒下去,江辰才瞬间清醒过来。
“喂!
你怎么样?”
他慌得手脚冰凉,连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扶起女孩。
指尖触到她后脑勺时,一片温热的黏腻感传来——是血。
江辰的心脏猛地一缩,他大声喊着“护士”,声音因为紧张而变调,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护士很快就赶来了,推着急救床,将昏迷的女孩抬上去。
“先生,你是患者家属吗?
跟我们去观察室吧,需要登记信息。”
“我不是,”江辰连忙跟上,脚步有些踉跄,“是我撞了她,我跟你们去。”
观察室里的灯光很亮,刺眼的白光打在女孩脸上,让她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透明。
医生正在给她处理后脑勺的伤口,酒精棉擦拭时,女孩的眉头微微蹙起,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江辰站在角落里,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他看着女孩安静的睡颜,心里满是愧疚和不安。
他刚才太急了,只顾着去见奶奶,却忽略了身边的人,才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医生,她怎么样了?”
他忍不住走上前,声音低沉而沙哑。
医生一边给伤口包扎,一边说:“初步判断是轻微脑震荡,具体情况还要等她醒了之后观察。
后脑勺磕破了点皮,不算严重,但可能会有短暂的记忆混乱,你是她的朋友?
联系一下她的家人吧。”
江辰愣住了。
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女孩,不知道她的名字,更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
他只能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女孩口袋里露出来的手机拍了张照,想着等她醒了再说。
他在观察室的椅子上坐下来,目光一首落在女孩身上。
她的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安静地垂着;嘴唇很薄,颜色是淡淡的粉色;身上穿着一条米白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小碎花,透着一股温柔的气质。
这样的女孩,本该被小心翼翼地呵护,却因为自己的鲁莽,受了伤。
江辰心里的愧疚更重了,他拿出手机,给张姨发了条信息,说自己这边出了点事,晚点再去奶奶的病房,然后就静静地守在观察室里,等待女孩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观察室里的仪器发出轻微的“滴滴”声,女孩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江辰立刻站起身,凑了过去:“你醒了?
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女孩的眼神有些涣散,过了几秒才慢慢聚焦。
那是一双和她的气质截然不同的眼睛,没有丝毫的温柔,反而带着几分锐利和疏离,像淬了冰的刀子,轻轻一扫,就让人莫名地感到压迫。
她抬手揉了揉后脑勺,眉头紧锁,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桀骜:“吵什么?”
江辰愣了一下,刚才心里的愧疚和不安,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语气噎了回去。
他愣了愣,才想起医生的话,连忙递过旁边的温水:“对不起,我刚才太急了,不小心撞了你。
你感觉怎么样?
要不要再做个检查?”
女孩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带着几分不耐,却还是接过了水杯,仰头一饮而尽。
水杯递回来时,她起身想要下床,身体却因为刚醒而微微晃动了一下。
江辰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她的腰。
指尖触到温热的布料,感受到腰肢的纤细,两人同时顿了一下。
女孩的身体瞬间绷紧,猛地挣开他的手,眼神里的疏离更重了:“不用你扶。”
江辰收回手,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
他看着女孩整理了一下裙摆,动作利落,和刚才那个柔弱昏迷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叫江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刚才真的很抱歉,你的医药费和检查费,我都会承担。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需要我联系你的家人或者朋友吗?”
女孩系连衣裙扣子的手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片刻后,她抬起头,眼神清亮,语气淡漠:“林晓。
不用联系别人,我自己能走。”
说完,她拿起放在床头的病历本,转身就朝着观察室门口走去。
步伐坚定,没有丝毫留恋,仿佛刚才的受伤和昏迷,对她来说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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