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空气沉重得压得人喘不过气。
顾宸死死地盯着苏晚意，那双曾经盛满对他爱意和怯懦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平静，平静得让他心头发寒。
“你……”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悸而变得嘶哑，“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
他无法理解。
一个被他圈养在家里三年，几乎与外界断绝联系的金丝雀，怎么可能拿到他出轨的确凿证据？
怎么可能录下他母亲那些私下里的刻薄话？
更可怕的是……她怎么可能触碰到顾氏核心的财务问题？！
那绝不是她能接触到的领域！
苏晚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的目光甚至没有一丝闪烁，只是平静地回视着他，那沉默本身就像是一种更深的嘲讽。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视线越过他，再次落回那份被摔在茶几上的协议。
“顾总，”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请看清楚财产分割条款。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只是在通知你结果。”
“通知？”
顾宸像是被这个词狠狠刺了一下，猛地拔高声音，怒火再次烧得他理智全无，“苏晚意！
你他妈以为你是谁？！
通知我？
你凭什么通知我？！
就凭你不知从哪里偷来、骗来的这些狗屁东西？！”
他猛地伸手指着那份协议：“‘辰星科技’30%的股权？
你怎么敢开这个口？！
你一个连公司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的家庭主妇，也配染指？！”
他的话语极尽羞辱，试图用这种方式重新夺回控制权，将她打回原形。
苏晚意静静地听着他的咆哮，脸上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
等他稍微停顿，喘着粗气瞪着她时，她才极轻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他粗重的呼吸。
“顾总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因暴怒而有些扭曲的英俊面孔，“现在，不是我在求你施舍。
而是你，需要权衡利弊，做出选择。”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距离他更近了些。
尽管身高差距依然存在，但她的气场却莫名地压过了他。
“选择一，签字。
‘辰星科技’30%的股权过户，我们好聚好散，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你那些‘小惊喜’，我会永远烂在肚子里。”
“选择二，”她微微歪头，眼神里掠过一丝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好奇，“你可以拒绝。
然后，你可以试试看。”
她甚至往前又倾了倾身体，压低了声音，那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带着千斤重量砸在顾宸的心上：“或者，你也可以赌一把。
赌我手里的东西不够分量？”
“顾宸，”她叫了他的名字，不再是疏离的“顾总”，却带着更深的寒意，“你敢赌吗？”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冰锥，狠狠凿在顾宸最脆弱的神经上。
媒体曝光？
股价动荡？
税务局？
经侦支队？！
这些词在他脑海里炸开！
他比谁都清楚，顾氏这艘巨轮看似庞大，实则正处于关键的战略转型期，根本经不起任何大风浪！
尤其是这种涉及道德污点和潜在财务问题的超级丑闻！
一旦曝光，后果不堪设想！
那绝不是损失一点钱那么简单！
那可能会动摇顾家的根本！
她不是开玩笑。
她不是在闹。
她是认真的。
她手里绝对握着能置他于死地的东西！
否则她不敢如此嚣张！
可是……30%的“辰星”股权！
那几乎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凭什么要白白分给这个他早己厌弃的女人？！
他恨不得立刻掐死眼前这个女人！
但他不能。
他不敢赌。
苏晚意精准地捏住了他的死穴。
谈判的主动权，在不知不觉中，己经彻底易主。
苏晚意没有再催促。
她知道，他快撑不住了。
她耐心地等待着。
等待这位高高在上的顾总，亲自低下头颅，承认自己的失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顾宸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猩红的血丝。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充满了不甘和屈辱：“苏晚意……你够狠。”
这句话，几乎等同于认输。
她微微颔首，语气依旧平淡无波：“那么，顾总是选一，还是选二？”
顾宸死死地瞪着她，牙关紧咬。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理智崩断的声音。
半晌，他猛地伸手，一把抓过茶几上的那份离婚协议，另一只手粗暴地扯开西装内袋，掏出一支钢笔。
笔尖悬在乙方签名处，剧烈地颤抖着。
要他签下这个名字，亲手送出30%的股权，比割他的肉、放他的血还要痛苦！
他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锁住苏晚意：“我把股权给你，你确保……你手里的所有东西，彻底消失？”
苏晚意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避：“我只要拿到我应得的，自然会遵守承诺。
我对顾总的未来，没有丝毫兴趣。”
她的语气笃定而冷静，带着一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
最终，所有的挣扎和不甘，都在巨大的、他无法承受的风险面前，化为了绝望的妥协。
他力透纸背地、几乎是带着恨意地，在乙方签名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顾宸。
写完最后一笔，他猛地将钢笔摔在地上！
他抬起头，一字一顿地从齿缝里挤出警告：“苏晚意，股权我给你。
但你要记住，如果让我发现你还有任何备份，或者敢耍任何花样……我保证，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面对他赤裸裸的威胁，苏晚意脸上露出了一丝极淡的、几乎可以称之为笑容的弧度。
“顾总放心，”她轻声回应，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嘲讽，“我对失信于渣男，毫无兴趣。”
她弯腰，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份己经签好字的协议，仔细检查了一遍签名，然后妥善地收好。
做完这一切，她再也没有看那个男人一眼，转身，朝着卧室走去。
她需要去拿她早己收拾好的、少得可怜的行李。
这场持续了三年的噩梦，终于，到了该醒来离开的时候。
顾宸僵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口，听着里面传来细微的收拾东西的声响。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屈辱、恐慌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去感的巨大空虚，瞬间将他吞没。
他输了。
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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