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刹车声还卡在耳膜里,碎玻璃扎进掌心的剧痛仿佛还在灼烧——那是她最后一点关于二十一世纪的记忆:方向盘失控的瞬间,她脑子里闪过的还是未改完的建筑施工图,想着“再赶半小时就能交稿”。
可下一秒,视线里涌进的不是医院的惨白天花板,却是藕荷色软罗烟帐垂落的流苏,晃得她眼晕。
这不是梦。
沈念之猛地睁开眼,指尖下意识地蜷起,想抓住什么支撑,却触到一片细腻得过分的云锦。
不是她常年握设计笔、指腹带着薄茧的手,而是一双纤细白皙、连指甲都透着粉晕的姑娘家的手。
心脏骤然缩紧,她几乎是慌乱地抬手去摸自己的脸——光滑,温热,没有车祸留下的疤痕,连轮廓都陌生得让她心慌。
“小姐!
小姐您醒了?”
绿衣丫鬟的哭腔凑过来,带着水汽的帕子擦过她的脸颊,那触感真实得可怕。
沈念之张了张嘴,却发不出自己熟悉的、带着点沙哑的声线,只有清甜细软的调子飘出来:“水……”水流过喉咙时,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回神。
可脑海里突然撞进的碎片更让她窒息:相府嫡女沈知微,十六岁,三日前在荷花池边“意外”落水,高烧不退……这些画面不属于她,却像刻进了这具身体里,连原主落水时的窒息感,都隔着时空传来一阵闷痛。
她沈念之,活了二十八年的建筑设计总监,前一刻还在跟工地监理争钢筋型号,下一刻就成了古代深宅里的娇小姐?
掌心里没有了碎玻璃的锐痛,取而代之的是云锦被裹着的暖意,可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想起自己租的公寓里还晾着的衣服,想起电脑里没保存的图纸,想起周末约好要见的闺蜜——那些她以为“理所当然”的未来,突然就成了再也碰不到的过去。
眼眶有点发涩,可她咬着唇没让眼泪掉下来,二十多年的职场打拼早让她习惯了“遇事先扛住”,哪怕此刻她连自己在哪儿、要面对什么都不知道。
“大小姐醒了就好,夫人让老奴来看看,若是精神好些,就去正厅回话——二小姐还在那儿跪着,说要等您醒了赔罪呢。”
婆子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沈念之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
原主的记忆里,那位庶出的二小姐沈知柔,永远是笑盈盈的模样,却总在无人处把原主的首饰藏起来,把原主的功课偷偷弄湿。
三日前的“意外”落水,原主记忆里最后看到的,就是沈知柔站在池边的衣角。
“赔罪”?
怕不是来探虚实,或是等着看她还能不能像从前那样好欺负吧。
沈念之抬眼看向绿衣丫鬟,果然见小丫鬟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慌张,又慌忙低下头。
这模样,像极了职场里那些知道内情却不敢说的实习生。
她心里忽然定了定——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人心”这东西,总有些共通的道理。
原主或许会因为单纯软懦,被人算计得落水;但她沈念之,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
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暖得像工地上难得的好天气。
沈念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最后一点对过去的怅然。
既然老天爷让她借着这具身体再活一次,她就不能再走原主的老路。
“知道了。”
她放下茶杯,声音依旧轻,却没了刚才的虚弱,多了几分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坚定,“先帮我更衣。
二妹妹既等着赔罪,我总不能让她久等。”
镜子里映出一张清秀的脸,眉眼间还带着少女的稚气,可那双眼睛里,己经悄悄换了主人——藏着职场人的清醒,和对未知前路的、不服输的韧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