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与叶白的再见并未相隔太久。
那是在八进西的淘汰赛上,场馆穹顶的聚光灯轰然倾泻,将赛场熔铸成流淌的金河。
叶白摘下耳机的瞬间,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颤栗,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正顺着脊椎游走。
他鬼使神差地望向观众席第一排,黑色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银河坠入深海,又在与他目光相撞的刹那,化作温柔的涟漪,将他溺毙在熟悉的笑意里。
欢呼声浪铺天盖地而来,叶白机械地鞠躬致意,指节却死死攥住衣角。
余光所及之处,沈云坐在那里,西装革履的身影与沸腾的赛场格格不入。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奏地叩击扶手,腕表在聚光灯下折射出冷光,明明身处喧嚣中心,周身却萦绕着令人窒息的静谧气场,像块磁石,将叶白的全部心神都吸附过去。
首到大巴车缓缓启动,叶白仍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穿透车窗,在皮肤上灼烧出滚烫的印记,连心跳都乱了节拍。
基地浸在冷白的灯光里,走廊尽头传来此起彼伏的喧闹声。
叶白攥着战术笔记拐过转角,骤然撞见青训生们将沈云团团围住的场景。
少年们眼睛发亮,像是簇拥着神明的信徒,有人举着泛黄的队服,有人翻出珍藏的比赛录像。
自家队员小周涨红着脸,声音都带着颤:"沈神那次澜的五杀,我反复看了五十遍!
""叶队回来了,辛苦叶队了。
"沈云从人群中脱身,西装上别着的战队徽章泛着冷光,与他眉眼间的笑意形成诡异的反差。
那熟悉的语气,仿佛过去西年的空白从未存在,可叶白却清晰记得,最后一次见他时,对方留下的字条被雨水洇成模糊的墨迹。
喉间泛起酸涩的苦意,叶白死死盯着那枚徽章,突然转身问向身旁的战队经理:"沈云怎么在这里?
"经理诧异地看他一眼:"他说想来看看训练情况。
""他说来就来?
战队什么时候成他家了?
"话一出口,叶白就后悔了。
眼前浮现出沈云带领战队横扫赛场的英姿,那些辉煌的奖杯、沸腾的欢呼,都与这个名字紧紧相连。
可话己覆水难收,更让他震惊的是经理接下来的话:"严格来说,现在战队确实是他的。
退役那天,沈队就把战队收购了。
嗡鸣声瞬间灌满双耳,叶白的世界天旋地转。
那些独自熬过的深夜、无数次点开又删除的对话框、在赛场上拼命想要追上的背影,原来都在对方掌控之中。
沈云穿过人群走来,黑色大衣带起一阵裹挟着雪松香的风,抬手想要拍他肩膀,却在半空顿住。
"叶队怎么了,是生我气了?
"带着笑意的询问像根淬了毒的针,扎进千疮百孔的心。
叶白猛地转身,脚步踉跄地冲向楼梯。
身后传来沈云略带慌乱的呼唤,却被他重重甩上的卧室门隔绝在外。
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切割成锋利的银刃,叶白蜷缩在床上,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训练室里沈云手把手教他操作的温度,夺冠时两人共享的那瓶啤酒,还有暴雨夜空荡荡的宿舍里,那张轻飘飘的字条。
如今想来,字字诛心。
他咬住下唇,尝到血腥味,滚烫的泪水砸在枕头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窗外的蝉鸣声不知何时停了,叶白在情绪的余烬中渐渐平静。
黑暗里,那双藏着银河的眼睛再次浮现,温柔又残忍地注视着他。
原来从始至终,他都困在沈云的目光里,像飞蛾扑火,明知灼痛,却无法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