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目光扫过街角的角落时，动作顿住了。
那里也摆着一张桌子，但和别家比起来，寒酸得可怜。
就是一张普通的旧木桌，后面坐着一老一女。
老者穿着老旧的灰色长袍，靠在椅背上，帽子盖着脸，似乎正在打盹。
旁边是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一身玄色短打，叼着根草茎，无聊的打量着过往。
他们既不吆喝，也不主动招揽。
桌上铺着的一块黑色桌布，上面用白色字体写着一首……打油诗？
“红尘多烦忧，生死两难休。”
“吾辈非仙圣，专治鬼见愁。”
“抬棺镇邪煞，送葬渡冥幽。”
“不问灵根何，胆大你就来！”
落款是三个更潦草的大字：隐元宗。
沈牧觉得，这字里行间透出的业务范围，怎么如此……熟悉？
他朝着那个角落走了过去。
沈牧缓缓走上前，在长桌前站定。
桌后的少女闻声抬头，嘴里还叼着那根草茎，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在他身上扫了扫，：“问路？”
沈牧摇摇头。
少女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风尘仆仆，衣衫虽不算褴褛却也陈旧，肩上挎着个小包袱，活脱脱一副逃难模样。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感慨：“如果是讨饭，大哥，我们也过得不好啊。”
话虽如此，她还是从桌子底下摸出一个干巴巴的饼，递了过来，：“拿去吧，我的午饭，让给你了。”
沈牧脸色一阵抽搐，低头看了看自己。
虽然不算光鲜，但也不至于像个要饭的吧？
他尴尬地挠挠头，指了指桌上的那块黑布：“我是来加入你们这个……”他又看了一下字迹，“隐元宗的。”
“啊？”
少女嘴里的草茎掉在桌上，站起身，难以置信地重复道：“你说……加入我们宗门？”
沈牧点点头。
“爷爷！
爷爷！”
少女激动地摇晃旁边还在打盹的老者，“快醒醒！
有人…有人要加入我们宗门了！
爷爷，快醒醒，醒醒！”
老者被摇得晃来晃去，惺忪的睡眼睁开一条缝，慢吞吞地挪开盖在脸上的帽子，露出一张慵懒的脸，瞟了一眼沈牧，缓缓坐首了身子，：“小子，你知道我们隐元宗是做什么的吗？”
沈牧老实摇头：“不知。”
“那你为何想要加入？”
还未等沈牧想好理由，他的肚子就非常不争气地“咕——”了一声，显的格外清晰。
“噗嗤——”旁边的少女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老者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即便如此，我隐元宗入门也极为苛刻。
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
“玄阴纪，癸亥年，乙丑月，丁亥日，子时”。
老者原本准备提笔登记的手，在听到这个时辰时，微颤了一下。
他抬起眼皮，一道神识探出，在沈牧身上一扫而过——果然，灵气微弱到近乎于无，是标准的“废体”。
然而，老者的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
“小子，我们隐元宗，”老者放下笔，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平淡，“是专门负责‘送人往生’，处理那些寻常修士搞不定的‘脏东西’的。
比如镇压作乱的凶尸，超度怨念不散的厉鬼，清理被阴煞污染的古墓……总而言之，就是跟死人、阴魂、煞气打交道。
入门，不仅需要胆大心细，更需要时辰八字契合特殊阴脉，体质能与阴煞之气共鸣而不被侵蚀，方能入门。”
沈牧一听，心中莫名一动，急切地问道：“那……前辈您看我的……如何？”
老者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容玩味：“你啊！！”
他拖长了音调，用力一拍大腿：“你小子！！
简首就是为了我们这行而生的！
天生的‘送葬圣体’啊！”
沈牧：“……您……此话怎讲！”
嘴角又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
一旁的少女也好奇地探过头来，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爷爷。
老者捋了捋胡须，故作高深道：“你报的这个生辰，癸亥乙丑丁亥子时，正乃是百年难遇的‘玄阴汇聚’之刻！
命格至阴，天生与阴魂煞气亲和，行走于幽冥之间如履平地，等闲怨念恶灵根本近不了你的身，更别说侵蚀你了！
你说，你是不是天生就该吃这碗‘死人生意’的饭？”
沈牧听得一愣一愣的，显然对于这个，他倒不是太关心。
半晌憋出一句：“不……不知道，您这边的待遇如何？”
一提到“待遇”二字，刚才还侃侃而谈的一老一少，表情变得有些尴尬，眼神飘忽不定。
少女挠了挠头，支支吾吾：“这……这个嘛……其实，我们宗门氛围都挺和睦的！
特别是宗主和副宗主，待人那叫一个亲切和蔼，平易近人！”
沈牧一听，心里琢磨，如果领导不错，那么宗门风气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总比之前那个乌烟瘴气的鬼煞门要强吧？
他脸上露出一丝宽慰，说道：“无碍，只要能够吃得饱，有个住的地方，我就心满意足了。
待会我跟你们走，也去拜访一下两位宗主，混个脸熟。”
“不用刻意去了，”少女凑近沈牧，压低声音，指了指旁边的老者和自己，“两位宗主，就是他……还有……我！”
沈牧：“……”他感觉今天嘴角抽动的次数，比过去一个月都多。
这隐元宗，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不靠谱的气息。
就在三人气氛微妙地交谈时，旁边一个穿着华丽锦袍，来自“流云阁”的年轻弟子，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发出讥讽的嗤笑。
“哈哈哈！
我当是谁呢！
原来是隐元宗的‘送葬二人组’又在坑蒙拐骗了！”
那弟子声音刻意提高，“怎么？
今年终于骗到一个傻子入门了？
还是个体内连半点像样灵气都没有的纯废柴！
真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他旁边的几个同门也跟着哄笑起来，眼神中充满了鄙夷：“可不是嘛，专门跟死人打交道的晦气宗门，能招到什么好货色？
怕是连宗门驻地都是在哪个乱葬岗里吧？”
面对这些嘲讽，那一老一少却显得很平静，仿佛根本没听见。
少女也只是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活人真是难缠，还是死人安静。”
两人不慌不忙地开始收拾摊位。
收拾完毕，老者将包袱往肩上一甩，对沈牧说道：“走，小子，既然入了门，就是自己人。
先跟我们一起去一趟西海商会，做个买卖，然后再回宗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