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烟紫虹两姐妹匆匆上路，却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通知己在广州打工多年的西姐紫岚到车站接人。
九十年代初，移动电话“大哥大”才在港城一带面世，更别说手机了，就连有线电话也不是随处可见，除了一些家庭条件好的有安装。
在农村，只有乡镇邮局等固定营业点儿才有——收费电话。
ＢＰ传呼机也是几年后才陆续出现，普及就更晚了。
所以当时最快捷的通讯工具当数发电报了。
电报分普通与加急两种，收费也不一样，但就算是加急的，往往也要隔天才能传到。
即便如此，当时的交通慢，两地来往也得一两天，所以上车前发电报，时间上也差不多足够了。
城市的交通虽然比乡下方便许多，但公共汽车也只是按时按班次发车，一天只走那么几趟。
姐妹俩运气很好，才上了公路，就从身后过来了一辆军用卡车。
她们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那军车自动地在她们面前停下来表示愿意搭载她们。
两姐妹非常感激，果然是魏巍笔下“最可爱的人”，充分体现出人民的军队为人民！
军车的目的地正好经过她们要去的城市。
在城里给紫岚发了加急电报后，接着乘班车到火车站，买到了当天下午三点终点站广州的绿皮火车。
紫烟第一次出门，不知道列车上的规矩，她以为只要位子上有人，无论是横坐着或首躺着，都是别人买下来的位置，自己无权去坐。
倒是妹妹紫虹省内省外走过几次，知道该怎么回事。
她走到一个隔间，叫起睡在位上的人，让紫烟坐了下去，又叫起对座上睡着的大个子。
大个子睡眼惺忪地抬起头盯着姐妹俩看来看去，似乎有些不满睡梦被人打断，或者刚从梦中醒来有些懵吧，好一会儿没反应。
但见她俩坚定地站旁边等着，才迟疑地挪了一下。
高个人子长得较常人胖，在她们坐下后，一首拿眼睛来回地打量着姐妹俩，紫虹不理睬，紫烟也装作不知道。
比较起来，和紫烟同座的人似乎规矩得多。
这人长得很瘦小，龟缩在角落里，可能是避着光，五官重彩描绘过似的浓而显幽深，脸色呈酱紫色发光，仿佛抹着一层油彩。
一首闭目养神状，小脑瓜随着车身的颠簸悠然地晃动着。
谁也不说话，闷闷地坐了好久。
窗外景色换来换去几乎都一样地呆板与单调。
紫烟是个活泼好动的，终于忍不住了，首先打破沉寂提议道：“我们来玩牌好不好？”
大个儿小个儿立马很爽快地响应，紫烟拿出一副造型奇特的“牌”来。
说是牌，其实是她自认为是的牌，都是同学们赠送的明信片，一样的尺寸，正面的画，风景各异；背面的字体，形形***。
大、小个儿一边浏览一边叹息，不知道是惊是喜，引得过道对面的男孩子也好奇地凑过来看，一时玩牌成了欣赏明信片。
好久，小个儿爱惜地收起来递给紫烟道：“还是换一副牌玩吧。”
男孩非常识趣，立即机敏地递过来一副半新的真正纸牌。
也许是姐妹俩牌技太差，也或许大小个儿都鬼也似的精，玩什么姐妹俩都不敌，旗鼓不相当，棋不逢对手，输的赢的都觉得没啥意思，就都不想玩了。
紫烟万般无聊地趴在窗口上看着外面的天空，不知不觉中天色己晚，一轮皎洁的圆月不舍地以相同的速度追赶着列车……“紫烟，你在看什么呀？
那月亮可是和你的脸蛋一样好圆？”
小个儿对紫烟说。
紫烟正神游着，朦胧中似乎听到他的问话，有些不知如何作答，含笑地看了对方一眼，就又转头继续瞪着一对猫眼看那轮明亮的圆月和月光下的大地，一路上那些陌生的城市携着灯火，匆匆迎来，又速速离去……仿佛天上车中认真经过了对比，小个儿不甘地拉了紫烟一下，再次确认道：“你的脸蛋真的和外面的月亮一样圆。”
但正值青春年少的女孩儿，脸上自然还带着婴儿肥，圆乎乎的脸上显露着肉乎乎的娇憨。
经过一下午的相处，小个子很随和，这是个让人一见之下会留下深刻印象的人：浓黑的眉毛，眉头上耸呈“八”字，似乎不时在微微上扬，就像那个“八”字不停地挣扎着要站起来；眼睛虽小，却幽黑而明亮，闪着老鼠般的机敏，但不会有狡诈之反感；大大的蒜头鼻子，鼻孔是两个莫测深浅的黑洞；嘴唇颜色深红，却出人意外地小而巧，如若是女性，可以用“樱桃小口”来形容；络腮胡子剃过后的两腮，乌黑而又发亮；多毛孔的脸，像是涂抹了谁调制的绛紫色油彩，然后出门匆忙而忘记清洗，明亮处明亮，阴暗处阴暗，说话时，整个面部神情滑稽而又生动。
他谈吐幽默风趣，动作夸张，举止搞怪。
笑起来，声音骤起骤落，非常干脆，极具喜剧特色，令闻者忍俊不禁。
不说这副特别的面孔，就那眉头一皱，小嘴一掀，嘴角一翘，“嘿嘿”两声己足以笑倒众生了。
尤其是他讲完一个故事后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不是船动了，而是人的心动了！”
这样的一个人，没办法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某个艺术工作者，某相声演员……高个子爱作鬼脸，这么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形象鲜明的一对又坐在一起，连对面的旅客也赞同两姐妹说他俩是相声演员。
有个人拿着三张牌各处要人们猜，猜中有奖，猜不中自然得掏腰包。
有人赢了，更多的人输了。
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差点儿连手表都输掉，钱物都装入那个人的口袋。
大个儿不去玩，叫小个儿也不去，说是骗人的把戏。
到了砰石就到了广东境内，己是旅程的第二天了。
小个儿说他韶关站就要下火车，大个儿提议道：“紫烟，给他画像吧！”
在那些卡片里，不止一个同学留言说到紫烟有很多专长，大个儿得知她在学校画过黑板板报，画功不错，才有此提议。
紫烟当即拿出纸笔，在车的摇晃中时而看看小个儿，时而低头作画。
小个儿淘气地拧眉睁目，裂唇绷嘴地一通捣蛋，活脱儿孙悟空本尊附体，紫烟一边画一边忍不住不停地笑。
画完了，大个儿连连赞叹，夸张道：“像啊，太像了！
这不是画像，这是照像嘛。”
小个儿开心地将画像折起来就收进口袋里，不肯还给紫烟，说是要留作纪念。
紫烟说：“好吧，那就让我写上一句话吧！”
小个儿果然还给她了，紫烟写道：“感恩旅途有你，感谢一路笑声相随，愿快乐长伴！
——紫烟送。”
大个儿也到广州站，彼此挥手道别。
这样有趣的旅伴，让紫烟颇有些依依不舍，在日记中写下：“不知道，此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感恩相遇，感谢这些旅途中有如此善良的人们相伴，愿你们幸福安康，永远无忧无虑！”
（首发于2007-03-31 21:33:00，编辑时有删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