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远陷入了一阵黑暗中，好像听见了师尊的声音，难道是出现幻觉了？
沈暮远突然从昏迷中惊醒，眼前真的是师尊……“暮远，闭息！”
叶归尘的厉喝混着血沫，青冥剑划出的结界堪堪挡住三道湮魂掌。
沈暮远在碎石堆中艰难抬头，看见师尊素来纤尘不染的白衣浸透血色，每道剑光都比平日慢上半分——炼魂阵的幽绿符文正蚕食着他的灵力。
叶归尘本就在闭死关，提前破关而出的后果就是灵力受损，修为大大折扣……黑衣人首领沙哑的声音响起，“叶归尘，还记得二十年前被你们逐出青云宗的陆予怀吗？”
他五指成爪撕裂结界，湮魂掌黑气凝成鬼面，“今日这炼魂阵，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叶归尘剑势微滞，青冥剑映出他苍白的脸色：“予怀...……，他派你们来的？
他……竟偷练禁术至此。”
话音未落，趁他怔神之际，三道锁魂链穿透他左肩，血珠溅在沈暮远眼睫上。
“师尊！”
沈暮远挣扎着要起身，却被结界死死压住。
叶归尘反手斩断锁魂链，剑尖点地画出七星阵，霎时霜花漫天：“暮远快走！
恐怕此事是冲我来的，你赶紧逃！”
黑衣人突然狂笑，炼魂阵红光大盛：“走得了吗？”
十八具傀儡破土而出，竟都是青云宗失踪的外门弟子。
叶归尘瞳孔震颤的刹那，一柄淬毒匕首穿透他后心——赫然是早己叛出青云宗的戒律堂长老“为什么——”叶归尘咳出带着冰渣的血，青冥剑发出悲鸣。
“当年你为护你徒儿杀我胞弟时，可曾想过今日？”
戒律长老转动匕首，看着霜雪从伤口蔓延，“这寒髓毒专门克制你的冰魄诀，滋味如何？”
叶归尘突然握住没入胸口的刀刃，任由寒毒侵蚀经脉。
青冥剑爆发出刺目白光，霜花化作万千剑影：“暮远，为师今日可能走不出这儿了，看好了——这才是流云剑意！”
………………漫天剑雨中，姗姗来迟的三位长老使劲拉住欲往叶归尘身旁爬去的沈暮远，“宗主！！！”
沈暮远嘶吼着伸手，却只抓住师尊半截断袖。
最后的画面里，叶归尘在自爆的白光中微笑，唇语分明是：“活下去。”
戒律堂长老和众多黑衣人在白光中七窍流血而亡，炼魂阵也在巨大的冲击中消散，爆炸声中，突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黑衣人首领眼见情况不妙，趁乱消失在黑暗中。
…………沈暮远在病榻上昏迷三月，心口凝着师尊最后的冰魄封印。
每当他试图回忆那场爆炸，都能听见青冥剑在识海中悲鸣，似是为师尊无声的哭泣。
自沈暮远苏醒后，面上表情总是淡淡的，非常平静，不似谢长风的痛哭流泪，悲痛欲绝，但越是如此，三位长老越担心。
还记得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一日，刚刚游历而归的叶归尘抱着一个婴儿回来，众人询问，只道是在山下捡到的。
初到青云宗那年沈暮远才两岁，小小一个，非常讨人喜欢，后来慢慢长大性子就变冷了，不会拉着叶归尘撒娇，什么事情都喜欢闷在心里。
对沈暮远而言，叶归尘是师尊更是父亲一样的存在，怎会不难过，只是埋在心里不愿意表现出来而己……药庐的铜炉腾起袅袅青烟，沈暮远倚在榻上，指尖摩挲着青冥剑新生的裂纹。
窗外的杏枝抽了新芽，却再无人会为他折第一枝春。
“师兄……”谢长风捧着药碗的手在抖，指节发白处缠着渗血的绷带，“那日我若是不那么冲动......药凉了。”
沈暮远接过瓷碗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咽下所有未尽之言。
碗底沉淀的朱砂在釉面拖出血丝般的痕迹，像极了师尊临终时破碎的经脉。
“师兄，你若是难受便哭出来吧，你这样……我真的好担心——”谢长风颤抖地握紧他的左手，轻声涰泣……沈暮远缓缓抬起右手落在谢长风头顶，轻揉他的发顶，“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声音透着悲凉。
门外传来争执声，三位长老的投影映在窗纱上。
“青云宗不可一日无宗主！
要尽快选出一人来担任。”
大长老的声音响起。
“宗主生前最器重暮远了，依我看，不如——”三长老立刻回道。
“这般年纪怎能担起宗主重任？”
大长老的龙头杖重重顿地，看向旁边一首默不作声的二长老，“你说呢，钰衡？”
“可青冥剑只认他。”
二长老叹息，“你们没发现吗？
自宗主陨落，镇魔碑的裂隙有所扩大——可青云宗众人中只有青冥剑认可之人能修补。”
“唉……”一声叹息响起，争执声消失。
三位长老推门而入，大长老目光如炬：“暮远，你当真无事？”
沈暮远起身行礼，广袖扫落案上茶盏。
碎瓷溅起的刹那，他指尖凝出霜花托住残片——正是叶归尘最擅长的冰魄诀。
“长老放心，暮远无事，静养几日便好。”
三长老上前拍拍他肩膀，“无事就好，你呀，要赶紧养好身体，青云宗还指望你哩，不要像长风一样——”，看了一眼沈暮远身旁哭红了眼的谢长风，继续道“没出息——”谢长风心里苦，站着也能中枪？
“我累了。”
沈暮远轻声道。
“那你好好休息，我们改日再来看你。”
说罢，三位长老便出了门，三长老临走前还特意叮嘱道：“长风，你照顾好暮远。”
待他们走后，沈暮远便起身向外走去，被谢长风拉住，“师兄，你要去哪里？”
沈暮远不语，只是轻轻挣开谢长风的手。
他去的方向是——寒潭……“沈师兄在寒潭泡了三个时辰。”
弟子跪禀三位长老，“青冥剑悬在潭心，剑光照得整座后山亮如白昼。”
“暮远这小子，是不要命了吗？”
三长老起身正欲去寒潭，被二长老拦下，“他——心里难受吧，没事，我让弟子去守着。”
大长老在旁边首叹气……寒潭深处，沈暮远将刚折下的杏枝投入寒潭。
水面倒映的月轮突然碎裂，他对着虚空轻声呢喃：“师尊——”尾音散在风里，惊起一只青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