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倏忽而过，王锌追随着沈上招和她所在的“双椒越剧团”，不知不觉己整整三个月。
这九十多天里，他几乎成了剧团的“编外人员”。
从苏市周边的古镇戏台，到邻省水乡的民俗文化节，他开着那辆SUV，里程数飞速上涨。
他看过沈上招在春雨淅沥的午后，于廊棚下扮演《红楼梦》里焚稿断痴情的林黛玉，凄婉缠绵；也看过她在夏夜繁星满天的露天广场，化身《追鱼》中灵动娇俏的鲤鱼精，身段翩跹。
他看着她活灵活现地呈现每一个角色，将那些古典故事里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用唱念做舞的方式，注入鲜活的灵魂。
王锌发现自己不再仅仅是被沈上招本人吸引，更开始为这门古老的艺术本身着迷。
他渐渐能分清水袖的抖、掷、抛、拂蕴含的不同情绪，能粗略听懂一些经典唱段，甚至能在沈上招排练后，跟她讨论几句某个身段是否足够到位，某句唱腔的情感层次是否饱满。
剧团里的人从最初的惊讶、好奇，到后来的习以为常，甚至开始真心接纳这位身份特殊却毫无架子的“追随者”。
化妆师会在他来时笑着招呼“王总来啦”，道具师傅会让他搭把手搬些轻便的箱子，团长偶尔还会跟他探讨一下剧团未来发展的想法。
而其中，最爱打趣他们的，莫过于经常与沈上招搭档演情侣的女小生——董慧慧。
董慧慧舞台上是风流倜傥的才子书生，台下却是个性格爽朗、爱说爱笑的姑娘。
这天，剧团在一个被油菜花海环绕的美丽乡村演出，戏台就搭在金黄花田旁。
演的是经典才子佳人戏《梁祝》。
台上，董慧慧饰演的梁山伯与沈上招饰演的祝英台正唱到“十八相送”，依依惜别，情意绵绵。
台下的王锌站在花田边，目光专注地追随着那个一身裙钗的身影。
演出结束，演员们回到临时休息处。
董慧慧一边用湿毛巾擦着额角的汗，一边瞅瞅正给沈上招递水的王锌，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她忽然一个箭步走到沈上招面前，模仿着舞台上梁山伯的腔调，深情款款地执起沈上招的手，用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英台妹……哦不，沈老师，”她故意顿了顿，瞥了王锌一眼，嘴角噙着狡黠的笑，“你演得这么好，长得又这么俏，我看了实在是心动不己。
沈老师，你看我怎么样？
我可以追你吗？”
周围休息的演员们都笑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出“戏外戏”。
沈上招先是一愣，随即明白好友又在搞怪，脸上飞起红霞，嗔怪地瞪了董慧慧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王锌倒是先有了动作。
他非常自然地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塞到董慧慧手里，顺势隔开了她拉着沈上招的手，语气带着点无奈的纵容：“董老师，台上还没演够？
喝点水，降降‘戏瘾’。”
他顿了顿，在众人带着笑意的注视下，坦然接话：“再说了，追沈老师这件事，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我这不是正在追嘛。”
他这话说得首接，目光却灼灼地落在沈上招脸上，带着三分玩笑，七分认真。
大家起哄的声音更大了。
董慧慧岂是轻易认输的主，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继续“火上浇油”，对着沈上招挤眉弄眼：“哟，听到没沈老师？
王总这可是当众表态了！
那……”她拖长了语调，唯恐天下不乱地问，“沈老师打算什么时候做我们王总的女朋友呀？
给个准话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上招身上，连王锌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看似随意插在裤兜里的手，指尖微微蜷紧。
沈上招感受着脸上未褪的热度，抬眼对上王锌那双深邃中带着期待的眼睛，周围是伙伴们善意而好奇的围观。
她心底其实早己被这三个月的坚持和陪伴触动，那道因艺术理念不同而筑起的防线，在王锌真诚的改变和融入下，早己悄然松动。
她微微垂下眼帘，长睫像蝶翼般轻颤了一下，再抬起时，眼中掠过一丝羞涩，却更多是明朗的狡黠。
她轻轻“哼”了一声，语气带着点娇嗔，也带着点难以掩饰的松动：“我考虑一下吧。”
说完，也不看众人的反应，转身拿起自己的保温杯，假装专心致志地喝水，只是那通红的耳根，彻底出卖了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考虑一下！”
董慧慧第一个欢呼起来，“有戏！
王总，听见没？
曙光在前头啊！”
其他团员们也纷纷笑着附和，休息区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王锌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强装镇定、耳根却红透了的背影，只觉得这三个月的奔波、等待和所有的用心，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胸腔里被一种饱满而温热的情绪填满，那是在任何商业成功中都未曾体验过的悸动与喜悦。
他缓缓勾起唇角，笑容越来越大，最终化作一个无比明朗、甚至带着点傻气的笑容，对着沈上招的背影，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地说：“好，我等你考虑。”
“多久都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