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微躬身退下，首到走出赵妈妈的视线，背脊才惊出一层冷汗。
柳姨娘的泼辣刁钻和对待下人的狠戾，府中无人不知。
回到住处，吉祥立刻担忧地围了上来。
云微将事情简单说了，吉祥吓得脸都白了：“柳姨娘？
她的衣服……这、这可怎么办？
咱们去哪里找比梅花还香的花？
柳姨娘那人……别慌。”
云微握住吉祥冰凉的手，眼神沉静，“夫人爱雅致，所以梅香相配。
柳姨娘……她喜好不同。”
她回想起偶尔远远瞥见的柳姨娘，总是珠翠环绕，妆容艳丽，喜爱的熏香也多是浓烈馥郁之气。
若照搬梅香，恐怕才是真的触了霉头。
“吉祥，”云微看向吉祥，“你上次说，和花房的素兰姐姐还能说上话，对吗？”
吉祥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是，素兰姐人挺好的。”
“走，我们去找她。”
云微拉起吉祥，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我们需要一些……不一样的‘香’。”
片刻后，两人来到了府中的花房。
花房有暖窖，里面西季如春，各种花卉争奇斗艳，浓郁的香气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花房丫鬟素兰正在收拾凋谢的花枝，见到吉祥和云微，有些意外。
听明来意后，素兰面露难色：“新鲜的时令花卉都是有定数的，我哪敢随便给你们？
若是被管事的发现，我可吃罪不起。”
云微连忙道：“素兰姐姐，我们不要整朵的花，只需一些掉落的花瓣，或是你平日清扫出来要丢弃的干枯花瓣也行！”
素兰看了看她们，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心软了：“……罢了，你们等等。”
她转身从角落拿出两个小布袋，“这里是一些我平日扫起来晒干的杂花瓣，什么茶花、栀子、玉兰、茉莉都有，混在一起了，香味也杂，你们若不嫌弃，就拿去用吧。”
云微和吉祥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回到洗衣房那小小的、属于她们的下人房间，云微小心翼翼地打开布袋。
虽是干花，但混合了多种花卉，色泽黯淡，却依然散发出一种复杂而浓烈的香气，与梅花那清冷的幽香截然不同。
“这个味道……柳姨娘会喜欢吗？”
吉祥有些不确定地问。
“我不知道。”
云微实话实说，她捻起几片干枯的花瓣，放在鼻尖轻嗅，那馥郁的，甚至带着一丝颓败感的香气涌入鼻腔，“但夫人如空谷幽兰，柳姨娘……或许更爱这满园浓艳。”
她将干花瓣仔细清洗干净，去除灰尘，然后用温水长时间浸泡。
很快，一盆颜色微浑、散发着混合花香的浸泡水便准备好了。
那香气浓郁扑鼻，带着暖意，几乎掩盖了洗衣房原有的皂角味。
云微将柳姨娘的衣服在这特制的花水中小心地漂洗过，拧干，晾起。
浓郁的花香仿佛浸透到了每一根丝线里。
二日后，在送衣服去锦绣阁的路上，云微的心依旧高悬着。
与上次去夫人院里的忐忑不同，这次更多是一种对未知风险的警惕。
柳姨娘的院子，连守门的小丫鬟都带着几分倨傲。
云微低眉顺眼地通报，说是来送柳姨娘要的带花香的衣服。
大丫鬟小翠扭着腰出来，接过包裹，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她在外面等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云微垂着头，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咚咚跳动的声音。
她甚至能隐约听到屋内柳姨娘娇嗲的说话声，以及小翠回话的声音。
忽然，屋内的说话声停了。
云微的呼吸也随之屏住。
门帘一动，小翠走了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又挥了挥手，语气平淡：“行了，姨娘收了，你回去吧。”
就这么……过了？
巨大的松懈感瞬间席卷了全身，云微几乎能感觉到自己腿有些发软。
她强自镇定地行了个礼，转身离开，首到走出锦绣阁很远，才敢真正松一口气。
她赌对了。
柳姨娘要的不是梅花的清雅，而是这种毫不掩饰的、宣告存在的浓郁香气。
回到洗衣房，向赵妈妈复命。
赵妈妈见云微全须全尾地回来，柳姨娘那边也没传来什么责难，心下虽有些不甘，却也只得悻悻地让她去干活，没再说什么。
躲过一劫。
云微回到那冰冷的洗衣池边，将手重新浸入刺骨的水中。
感受着那熟悉的寒意再次包裹上来，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红肿依旧、布满细碎伤口的手。
思绪飘向远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手上爬满了伤口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