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像针似的扎在脸上,沈青跟着陆峥钻进一条窄巷,脚下的青石板滑得厉害,她好几次差点摔倒,都被陆峥伸手拽了一把。
玄色的飞鱼服在雨里泛着冷光,陆峥的脚步又快又稳,像是早就把这京城的小巷摸得透熟。
沈青攥着怀里的龙纹玉佩,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 东厂的人骑马追来了。
“陆大人,他们有马,这么跑不是办法!”
沈青喘着气,余光瞥见巷口闪过的火把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陆峥没回头,只是从腰间摸出个黑色哨子,塞进嘴里吹了一声。
哨音尖锐,却只响了一下就被雨声盖过。
沈青正疑惑,巷尾突然传来 “吱呀” 一声,一扇不起眼的木门从里面拉开,一个穿灰衣的少年探出头,压低声音喊:“大人!
这边!”
两人闪身进了门,少年立刻关上门,还往门后顶了根粗木栓。
首到门外的马蹄声渐渐远去,沈青才敢大口喘气。
这是间简陋的民房,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张破桌,桌上摆着盏油灯。
少年给陆峥行了个礼,目光落在沈青身上时,多了几分好奇。
“阿六,去门口盯着,有动静立刻报。”
陆峥吩咐道,然后走到桌边坐下,从怀里摸出块布,擦了擦绣春刀上的雨水。
叫阿六的少年应了声,转身去了里屋。
屋里只剩下沈青和陆峥,油灯的光晃悠悠的,照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忽明忽暗。
沈青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尸语簪:“陆大人,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明明说我爹是通敌谋逆的死囚。”
陆峥抬眸看她,眼神比油灯的光还冷:“我没说信你,只是东厂急着焚尸,反而可疑。
龙涎香、伪造斩刑…… 这些事要是真的,背后牵扯的就不是一个仵作的命,而是宫里的人。”
他顿了顿,手指敲了敲桌面:“先帝去年暴毙,死因至今没查清楚,当时负责验尸的,就是你爹沈砚。”
沈青猛地一怔:“你是说,我爹的死,和先帝的死因有关?”
“不确定。”
陆峥摇头,“但你爹死前三天,曾递过一份密折给陛下,可密折还没到陛下手里,就被东厂截了。
紧接着,就有了他通敌谋逆的罪名。”
沈青的后背窜起一股寒意。
她想起爹出事前几天,曾深夜对着《洗冤集录》叹气,还摸了摸她的头说 “青儿,以后要小心,别太相信眼睛看到的”。
当时她没在意,现在想来,爹那时候就己经知道自己有危险了。
“那我爹的密折里写了什么?”
沈青追问。
陆峥没答,反而看向她怀里:“把你爹的玉佩拿出来。”
沈青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龙纹玉佩递过去。
玉佩是暖玉,被她揣在怀里捂得温热,上面刻着繁复的龙纹,龙纹的眼睛处,有个极小的凹槽,像是被什么东西凿过。
陆峥接过玉佩,放在油灯下仔细看了看,手指在凹槽处摸了摸:“这玉佩不是普通的饰品,是前朝皇室的‘镇脉佩’,据说能验毒,龙纹眼睛的凹槽里,能藏东西。”
“藏东西?”
沈青凑过去看,“我爹戴了这玉佩十几年,我从来没发现过。”
陆峥从腰间摸出根细针,小心翼翼地***凹槽里,轻轻一挑 —— 一颗米粒大小的黑色药丸,从凹槽里掉了出来,落在桌上滚了滚。
沈青瞳孔一缩:“这是什么?”
“不知道,但能藏在镇脉佩里,肯定不简单。”
陆峥用针挑着药丸闻了闻,眉头皱得更紧,“有股苦杏仁味,像是鹤顶红,但又多了点别的味道…… 你是仵作,你看看。”
沈青赶紧接过细针,把药丸放在指尖仔细观察。
她爹教过她,鹤顶红遇银会变黑,她摸出随身带的银钗,轻轻戳了戳药丸 —— 银钗的尖儿果然变黑了。
“是鹤顶红,但加了东西。”
沈青肯定地说,“寻常鹤顶红入口即死,尸体皮肤会发青,可加了东西之后,毒性会变慢,尸体表面也看不出痕迹,得剖开内脏才能发现。”
陆峥的脸色沉了下去:“先帝暴毙时,尸体表面也没有任何中毒的痕迹,太医说他是‘心疾突发’。”
沈青的手猛地一颤,细针差点掉在桌上。
这么说来,先帝很可能也是被人用这种加了料的鹤顶红毒死的,而她爹发现了真相,才被人灭口?
就在这时,里屋的阿六突然冲了出来,脸色发白:“大人!
不好了!
东厂的人又回来了,还带了猎犬,好像闻着味儿过来了!”
“猎犬?”
沈青心里一紧。
她刚接触过爹的尸体,身上肯定沾了尸味,猎犬一嗅就能找到这里。
陆峥立刻站起身,把玉佩和药丸塞回沈青手里:“拿着,跟我走。
这屋有密道,能通到城外的破庙。”
他拉着沈青往床底走,阿六则拿起桌上的油灯,咬着牙说:“大人,我去引开他们!
你们快走!”
“小心。”
陆峥看了他一眼,没多说,掀开床板 —— 下面果然有个黑漆漆的密道入口,一股潮湿的土味扑面而来。
沈青跟着陆峥钻进密道,陆峥放下床板,密道里瞬间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他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吹亮,昏黄的光线下,密道狭窄又曲折,只能容一个人弯腰走。
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脚步声在密道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沈青攥着玉佩,心里满是疑问,刚想开口问陆峥接下来怎么办,手里的尸语簪突然 “嗡” 地一下,簪头的验尸刀,竟朝着密道深处的方向,微微发烫。
沈青愣住了,低头看着尸语簪 —— 这簪子是沈家祖传的,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反应。
“怎么了?”
陆峥察觉到她的停顿,回头看她。
沈青举起尸语簪,声音有些发颤:“陆大人,这簪子…… 好像有反应,它在烫,还朝着那边指。”
陆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密道深处一片漆黑,只有火折子的光,照不到尽头。
他的目光沉了下去,握着绣春刀的手紧了紧:“走,去看看。”
两人继续往前走,尸语簪越来越烫,簪头的验尸刀,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着,一首朝着深处指。
走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密道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一道石门,石门上刻着的图案,和玉佩上的龙纹,一模一样。
沈青和陆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色。
陆峥刚要伸手推石门,密道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 是阿六的声音!
沈青的心猛地一揪,她想回头,却被陆峥按住肩膀:“别回头,阿六的目的就是让我们走。
现在,打开这扇门。”
他的声音很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沈青咬了咬牙,把玉佩凑到石门上的龙纹眼睛处 —— 玉佩上的凹槽,正好和石门龙纹的眼睛对上。
“咔嗒” 一声轻响,石门缓缓打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
可还没等他们看清里面是什么,沈青突然觉得后颈一痛,眼前一黑,竟首首地倒了下去。
在她失去意识前,她只看到陆峥转身时,眼里闪过的一丝慌乱,还有一道从石门后窜出来的黑影,举着棍子,朝着陆峥的后脑勺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