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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看看这个世界

发表时间: 2025-11-08
智慧灵光的存在,并未让窦建德肩上的担子减轻半分,却让他眼中的世界变得截然不同。

他不再是懵懂地承受苦难,而是开始用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去观察、去计算、去剖析这苦难的根源和构成。

每一次弯腰锄地,每一次挑水浇苗,每一次在税吏的呵斥下交出最后的存粮,都成了他收集信息的场景。

他的大脑,那盏微弱的油灯,在枯燥重复的劳动中高速运转。

将前世的碎片知识、逻辑框架,与眼前这个因“相信”而扭曲现实的奇异世界,进行着艰难而持续的碰撞与解读。

唯心之力?

集体意志?

窦建德看着烈日下挥汗如雨的乡亲们。

他们的“相信”是什么?

是相信官府的天赋能带来秩序(哪怕这秩序是压榨)?

是相信头顶的老天爷会开眼?

还是仅仅相信……明天也许不会更糟?

这种微弱、分散、甚至被恐惧和麻木包裹的“相信”,如何能凝聚成郡丞大人身上那碾压一切的“威仪”?

是“官位”本身作为媒介,强行汇聚了这些分散的意念?

还是说,这世道有一套更精密的规则,如同无形的齿轮,将亿万草民的“信”力,转化为了供养上层天赋的“资粮”?

血统论、天命论的锚点,他理解了,为什么那些世家大族要拼命鼓吹这些。

它们就是“相信”的催化剂和稳定器。

告诉你“龙生龙,凤生凤”,让你“相信”他们的高贵是天生注定,让你“相信”反抗是逆天而行。

如此,他们生而拥有的“官位天赋”才能稳固如山,底层那点挣扎的“灵光”才显得如此可笑且无力。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种姓制度”,比前世的更加***裸,因为它首接关联着力量。

力量的代价:他开始意识到,“集体天赋”的强大,其根基在于无数个体的“相信”和“付出”。

而维持整个帝国官僚体系运转的庞大“政道天赋”网络,其消耗的能量来源呢?

窦建德的目光落在空荡荡的粮缸、乡亲们枯槁的面容和税吏贪婪的眼神上。

答案呼之欲出——是压榨,是无数像他、像窦家庄村民这样的“草籽”的血汗、劳力乃至生命力的抽取!

天赋并非凭空而生,它们扎根在民脂民膏之上。

这份清醒带来了更深的痛苦,但也点燃了更强烈的探究欲。

他需要更具体的数据,更清晰的图景,他要像前世那位伟人一样,真正去了解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了解他们的生存状态。

于是,在劳作之余,在昏暗的油灯下,窦建德开始了他的“作业”。

他不再仅仅是个沉默的劳力,他开始像一个最耐心的调查员。

借着帮工、串门、闲聊的机会,他用一种朴实的、不引人注目的方式,开始收集窦家村最基础的信息。

“王伯,您家今年种了几亩麦?

收成咋样?

交完租子还剩多少?”

“李婶,您家几口人?

壮劳力几个?

半大小子能顶半个工不?”

“赵叔,听说您给窦五爷家帮工?

一天管几顿饭?

给多少工钱?

能抵掉欠债的利息不?”

“窦五爷家的地,有多少是自家的?

有多少是挂在他名下的(佃户或隐户)?

收租是几成?”

起初,村民们对这个“灵光”小子的问题感到奇怪,甚至有些警惕。

但窦建德问得诚恳,问得都是他们最熟悉也最揪心的事,加上他本身也是村里人,那份感同身受的沉重做不得假。

渐渐地,人们开始向他诉说,诉说生活的艰难,诉说不公的遭遇,诉说压在头顶如山的赋税徭役。

窦建德默默地听,用心地记。

智慧灵光让他拥有远超常人的记忆力和初步的分析归纳能力。

他找来一块相对平整的木板,用烧焦的树枝作笔,在无人处,开始了他的“农村分析报告”。

窦家庄现状调查(大业七年·秋)一、人口构成:总户数:33户总人口:约167人(含老弱妇孺)丁壮(16-50岁男):42人(其中含窦五爷家护院、管事等非农丁4人)半丁(辅助劳力):约25人(多为半大少年及健壮老妇)二、土地占有与层级分析:地主富农(1户):窦五爷家:占全村可耕熟地约六成(近300亩)。

自有壮丁及雇工耕种约百亩,其余出租。

特点:拥有村中唯一砖瓦房,畜力(牛3头,骡2头),掌握村中借贷(高利贷)。

其子为县衙小吏,是官位天赋体系在村中的触角。

中农(5户):占有土地约两成(100亩左右),基本能自给自足,略有盈余或勉强糊口。

需承担赋税徭役,是村中较稳定阶层,但抗风险能力弱(一场病、一次加税即可破产)。

贫农/佃农(27户):占有土地极少(不足两成,且多为贫瘠边角地)或无地。

佃农(15户):主要租种窦五爷家土地,租率高达六成至七成。

辛苦一年,除去租粮、种子,所剩无几,常需借债度日,陷入恶性循环。

贫农(12户):自有少量薄田,产出极低,需打短工、做手艺(如编筐、打铁)补贴,生活困苦,朝不保夕。

赤贫/流民(依附):零星存在,无地无产,靠乞讨或打零工为生,随时可能饿死或逃亡。

三、主要负担:田租(佃户):收成60-70%。

赋税(按丁、户、田征收):名目繁多(户税、地税、丁税、义仓粮、附加杂税等),约占中贫农年收成三成至五成,而窦五爷家因其子身份及操作,实际负担极轻或免税。

徭役:每年需出丁赴郡县服劳役(修宫室、开运河、运粮草等),路途远、时间长、条件恶劣,常有死伤。

是压垮许多家庭的最后一根稻草。

高利贷:窦五爷家主要盘剥手段,利息“驴打滚”,是贫农、佃农陷入永久债务枷锁的根源。

西、生产力与生活水平:工具:简陋(木犁、铁锄稀少且磨损严重)。

技术:原始,靠天吃饭。

水利设施匮乏。

粮食亩产:极低(麦粟平均不足一石)。

口粮:贫佃农家庭常年处于半饥饿状态,以糠菜、野菜度日者不在少数。

中农亦需精打细算。

普遍营养不良。

抗灾能力:几近于无。

一次旱涝蝗灾,即可导致大规模破产、逃亡或饿殍。

五、主要矛盾:1.农民(贫农、佃农、中农)与地主(窦五爷)的矛盾:核心是土地占有不均和高额地租/高利贷。

这是村内最首接、最尖锐的矛盾。

2.全体村民(包括部分中农)与封建国家(郡县官府)的矛盾:核心是沉重的赋税徭役。

官府通过“官位天赋”体系进行统治和汲取,是压在所有人头上的大山。

窦五爷家是这一体系在村中的代理人和受益者。

3.觉醒的个体(窦建德)与整个“唯心”体制(血统论、天命论、官位天赋)的矛盾:这是更深层、更根本的矛盾,关乎力量本质和道路选择。

写完最后一笔,看着木板上密密麻麻的炭痕,窦建德沉默了许久。

冰冷的数字背后,是167张或麻木、或愁苦、或绝望的面孔,是日复一日的沉重喘息和无尽劳作。

智慧灵光让这些抽象的数据变得无比具体而沉重,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九成以上的人,在供养着不到一成的人……而这不到一成的人,又依附于那更上层的、拥有官位天赋的‘肉食者’。”

窦建德低声自语,指尖划过窦五爷家那刺眼的土地占比数字。

“这‘相信’的力量,这‘天赋’的荣光,原来是用这么多人的血泪和绝望堆砌起来的。”

他想起郡丞那轻蔑的眼神,想起税吏那带着怜悯的优越感。

他们高高在上,享受着天赋带来的力量与便利,可曾低头看过这供养他们的泥土里,埋藏着多少无声的骸骨和未曾熄灭的火种?

“民心……民力……”窦建德闭上眼睛,感受着脑中那点因为深刻理解现实而变得更加沉凝、甚至带上了一丝沉重气息的灵光。

这份报告,就是他理解这个时代、理解“唯心”根基下真正力量源泉的开始。

他将木板上的字迹仔细地刮掉,抹平。

这些分析,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火柴,此刻只能深藏心底。

但他知道,这些数据,这些剖析,这些对苦难根源的认知,将是他未来撬动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天赋”高墙时,最有力的杠杆。

窗外,夜色如墨。

窦家庄在沉重的负担下沉睡,偶尔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或孩童饥饿的梦呓。

窦建德躺在冰冷的土炕上,脑中却异常清醒。

那点智慧灵光,在黑暗中幽幽闪烁,仿佛在勾勒着一条布满荆棘、却通往黎明的道路。

他脚下的土地,沉默而厚重,如同这片土地上亿万沉默的“草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