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进来的第一周,穆纱和沈芷鸢的交集少得像两条平行线。
沈芷鸢确实如她所说,“课少,宅家打游戏”。
早上穆纱七点起床去上课,沈芷鸢的主卧还没动静;中午穆纱在学校食堂吃饭,回来时总能看见客厅沙发上放着外卖盒(大多是轻食或汉堡,从不留汤汁);下午穆纱在次卧画画,客厅里会断断续续传来游戏音效——有时候是《塞尔达》的背景音乐,有时候是《CSGO》的枪声,偶尔还会听见沈芷鸢低声骂一句“队友菜得像人机”,声音不大,却够清晰。
穆纱很小心地维持着“安静租客”的人设。
每天回来先把自己的鞋子摆进鞋柜最里面,画画时把房门关严,晚上洗漱特意等沈芷鸢用完卫生间再去(她摸准了沈芷鸢每晚十点准时洗澡),连倒垃圾都要检查三遍,怕把厨房垃圾桶弄乱。
唯一的“打破平静”发生在周三晚上。
穆纱画插画到九点,肚子饿得咕咕叫,想起冰箱里还有早上买的速冻饺子,就轻手轻脚地下楼煮饺子。
厨房的灯是暖黄色的,刚拧开火,就看见沈芷鸢从沙发上坐起来——她居然没在打游戏,怀里抱着那只布偶猫(后来穆纱知道它叫“煤球”,因为毛太白,反而被取了个反话名字),眼神迷迷糊糊的,像刚从游戏里抽离出来。
“煮什么?”
沈芷鸢的声音有点哑,大概是窝在沙发上太久了。
“饺、饺子,白菜猪肉馅的。”
穆纱手忙脚乱地往锅里加水,怕水溅出来,“学姐要吃吗?
我煮得多。”
说完就后悔了——她们还不算熟,这么问会不会太冒失?
沈芷鸢没立刻回答,抱着煤球走过来,靠在厨房门口看她。
穆纱的后背都绷紧了,感觉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抓着锅铲的手上,落在灶台上摆得整整齐齐的调料瓶上(她特意按大小排了序)。
过了几秒,才听见沈芷鸢说:“要。
加两勺醋,少放辣椒。”
水开了,穆纱把饺子下进去,白色的饺子在水里浮起来,像一群小小的云朵。
她煮饺子的技术不好,怕煮破,就站在灶前盯着,时不时用锅铲轻轻推一下。
沈芷鸢没走,抱着煤球在旁边看,煤球不安分地蹭她的下巴,她就用指尖挠煤球的下巴,动作轻得不像平时那个“御姐”。
“你是美院的?
学什么的?”
沈芷鸢忽然开口,打破了厨房的安静。
“插画……插画专业。”
穆纱的心跳又快了点,“大一刚读完,下学期大二。”
“难怪天天在房间画画。”
沈芷鸢笑了下,很淡,嘴角只弯了一点点,却让她那张清冷的脸柔和了不少,“上次路过你房间,看见你画的猫,挺像煤球的。”
穆纱愣了——她确实画过煤球,那天煤球趴在次卧门口睡觉,她觉得可爱,就速写了一张。
没想到沈芷鸢看见了。
“我、我没经过学姐同意就画了……” 她赶紧道歉,脸有点红。
“没事。”
沈芷鸢把煤球放在料理台上,煤球立刻凑到穆纱手边,用脑袋蹭她的手背,毛茸茸的,很软,“画得比照片好看。”
说完就转身去拿碗,黑色的睡衣下摆扫过地板,没什么声音。
饺子煮好了,穆纱盛了两碗,给沈芷鸢的那碗真的只放了两勺醋,一点辣椒都没加。
两人坐在餐桌前吃饺子,没怎么说话,只有煤球蹲在旁边,偶尔“喵”一声要吃的,沈芷鸢就夹一个没蘸调料的饺子,吹凉了喂它。
穆纱偷偷看沈芷鸢吃饺子的样子——她吃得很慢,嘴角很干净,不像自己,嘴角沾了点醋汁,还得偷偷用纸巾擦。
沈芷鸢的手指好看,骨节分明,捏着筷子的姿势都很利落,连吃饺子都透着股“不慌不忙”的劲儿。
“明天没课?”
沈芷鸢忽然问。
穆纱点头:“嗯,周六没课,想在家赶稿,甲方催插画了。”
“下午有个游戏更新,要占带宽,可能会卡。”
沈芷鸢放下筷子,擦了擦嘴,“你要是急着传文件,提前跟我说,我暂停更新。”
“不用不用!”
穆纱赶紧摆手,“我可以先存到U盘里,去学校传也行,不耽误学姐打游戏。”
沈芷鸢没再说什么,只是把碗拿到水槽里,放了点洗洁精,慢悠悠地洗。
穆纱想帮忙,刚站起来就被她摆手制止:“你去忙你的,我自己洗。”
她的背影在暖黄色的灯光里,好像没那么“冷”了。
那天之后,两人的交集多了点。
沈芷鸢会在穆纱早上出门时,随口问一句“要不要带杯咖啡”(她早上起来必煮咖啡,美式,不加糖不加奶,穆纱喝不惯,总说“学姐的咖啡比中药还苦”,沈芷鸢就会笑她“小孩子口味”);穆纱会在画画间隙,给沈芷鸢带楼下便利店的关东煮(知道她爱吃萝卜和鱼丸,每次都多要两串)。
周日下午,穆纱赶完稿,出来倒水喝,看见沈芷鸢窝在沙发上打游戏,电视屏幕上是《星露谷物语》的画面——不是她平时玩的那种打打杀杀的游戏,而是安安静静种地的。
沈芷鸢没戴耳机,游戏里的鸟叫声和水流声飘出来,很治愈。
“学姐,你也玩这个?”
穆纱走过去,有点好奇。
沈芷鸢头都没抬,手指在手柄上按了下,让角色浇完最后一块地:“偶尔玩,打烦了枪战,就种种地。”
她往旁边挪了挪,腾出半个沙发,“坐?”
穆纱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过去,离她有两个拳头的距离。
煤球跳上来,窝在两人中间,沈芷鸢的手搭在煤球背上,轻轻摸着。
电视里的角色在海边钓鱼,夕阳把画面染成橙红色,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游戏音效和煤球的呼噜声。
“你画稿累了吧?”
沈芷鸢忽然说,眼睛还盯着屏幕,“上次看你画到凌晨两点,台灯亮了好久。”
穆纱愣了——她以为自己半夜画画很安静,没想到沈芷鸢居然知道。
“有、有点,甲方要求多,改了好几遍。”
她抓了抓头发,有点不好意思。
“下次改稿别熬那么晚,你那小身板,熬坏了没人替你画。”
沈芷鸢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却让穆纱心里暖了一下。
她看着沈芷鸢的侧脸,夕阳的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小小的阴影,忽然觉得,这位清冷的学姐,其实挺温柔的。
那天下午,她们就那样窝在沙发上,一个打游戏,一个看打游戏,煤球在中间睡大觉。
没有太多话,却一点都不尴尬。
穆纱想,也许合租的意义,不是要成为多好的朋友,而是这种无声的默契——你知道我在忙,我知道你需要安静,偶尔分享一碗饺子,一杯咖啡,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