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温黎沉默了下，声音压低：“阿芷，你老实跟我说，当年和裴烬分得那么突然，全校都震惊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你可别和我说什么突然不喜欢的话，这可完全不像你。”
当初，白予芷同她说分手没多久后便出了国，这个消息在朋友口中一个传一个，整个学校沸沸扬扬的，有说裴烬是被甩的，有说是渣男的。
俩人在一起两年，白予芷有多喜欢裴烬，乔温黎是知道的。
后来，她找上裴烬，正准备痛骂他一顿，男人却嗤笑声说：“你应该去问她，对我说了什么。
“老子才是被甩的那个。”
白予芷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杯脚，她沉默了好一会，久到乔温黎渐渐卷来了睡意。
“周秀琴来找过我。”白予芷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在我毕业之前。”
乔温黎愣了下：“你妈？她不是…很多年前就不管你了么？从哪个山洞跑出来的？”
同窗这么多年，她是知道白予芷家庭情况的。
母亲在她四岁时改嫁豪门后就断绝了联系，父亲在她六岁时病逝，她是奶奶带大的。
“当时奶奶病了，癌症，需要很多钱治疗。”白予芷语气依旧平淡，像是在诉说别人的事，但乔温黎知道，她这样是强行将情感隔离了。
“我拿不出那么多钱，刚好，我妈出现了，她说她可以负担所有费用，但条件是…我必须和裴烬彻底分手，并要听从她的安排，立刻出国深造。”
乔温黎倒吸一口气，猛地酒醒了几分：“她凭什么？！”
“凭她有钱，而我没有。”
白予芷扯了扯嘴角，随即将酒杯里的酒液一饮而下：“她还说…像我这样出身的人，不该妄想攀附裴家，说了很多侮辱人的话。
“裴烬的父亲后来也私下找过我，意思差不多。”
“所以他们联手逼你？”乔温黎气得声音都拔高了几个度：“你就这么答应了？裴烬知道吗？为什么不告诉他？他那么喜欢你，肯定有办法的！”
“告诉他什么？”
白予芷抬眼看向乔温黎，眼神清亮，带着一种疲惫：“告诉他我奶奶病了，我需要他的钱来救命，然后他为了我去反抗他的家庭？”
“黎黎，我做不到，那是他的父亲。就算他那时站在我这边，以后呢？周秀琴当年走的时候也说过会回来看我，可惜…”
她又喝了口酒，慢慢咽下：“一个人能承担的事情，没必要两个人一起痛苦，算是我自私吧。分手是我提的，话也说得很绝。他…大概恨死我了吧。”
乔温黎张了张嘴，想骂她傻，骂她老爱逞强，可看着白予芷侧脸上倒映出来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她更多是心疼。
她太了解她了，是什么使得她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在最渴望爱的年纪，却一次次被爱遗弃，在最需要依靠的时刻，却只能依靠自己。
于是她学会了不再索取，不再期待。
她用理智亲手拆解了情感，那看似无情的平静，不过是深知自己输不起的自我保护与自尊。
乔温黎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拿起酒瓶又把两人的杯子斟满：“你呀……就是太要强了，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这样活着不累吗？”
白予芷露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累也要活着啊，接受现实，也许能让自己好过一点。”
她想，没人是天生坚强的，不过是为了生存，被迫学会吞下情绪。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音响里流淌的音乐在空气中低回。酒精让身体暖了起来，思绪也变得更加松弛和直接。
“那你现在呢？”乔温黎问:“还爱他吗？”
白予芷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黎黎，你说爱是什么？”
乔温黎晃着酒杯，思考了一下：“呃，对我而言？爱可能就是一瞬间的上头，当下的快乐吧。毕竟这个圈子里，真假太难辨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然后看向白予芷：“但你不一样，你一直都是那种……认准了就不回头的人。”
白予芷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了。有时候觉得，爱可能不是占有，也不是轰轰烈烈，而是知道他在好好生活，哪怕彼此再无交集，心里也能有一块地方是安稳的。”
乔温黎看着她，忽然明白了：“所以你一直没谈恋爱，是因为根本没放下，对吧？”
白予芷沉默着，算是默认了。
酒意渐渐上头，两人的脸上都染了红晕。
乔温黎又开了一瓶酒，这次是果味的起泡酒，口感更甜一些。
“我们不说这些烦心事了，”乔温黎试图让气氛轻松起来：“反正你现在回来了，以后姐罩着你。工作定了，住的地方呢？刚听你说新公寓？可以啊阿芷，混出头了！”
白予芷也笑了笑，顺着她转移了话题：“嗯，不过刚弄好，什么都还没布置，空荡荡的，估计得再散几天味道才能住。”
“那你这几天都住我这儿。”乔温黎大手一挥，很是豪爽：“反正我这儿房间多，随便住。”
白予芷心里暖暖的，点头：“好啊，那就打扰乔大小姐几天了。”
“害，跟我还客气什么。”乔温黎凑过来，亲昵地搂住她的肩膀，带着醉意笑嘻嘻地问：“不过说真的，你那新公寓在哪个盘啊？大不大？到时候我得第一个去。”
白予芷神秘地笑了笑，伸出食指在唇边比了一下，然后冲乔温黎wink了一下：“秘密。”
随着酒精的扩散，俩人很快便被困意吞噬，匆匆洗了个热水澡后，便上了床。
这是白予芷少许没吃药的夜晚，她睡在乔温黎安排房间的床上，原本以为会很快入梦，可躺着躺着，越发清醒，她想起刚刚乔温黎问她的话。
“后悔吗？”
白予芷眨了眨眼，沉思着。
或许会后悔，自己有个能伤害裴烬的机会吧，她在内心这样想着。
黎黎，其实我还想说。
当初，我或许也低估了裴烬对我的爱。
那是因为，我从不敢相信：在这世上，竟会有那么一个人，会毫无保留地爱我。
酒精带来的困意最终战胜了纷乱的思绪，白予芷抱着抱枕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洒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