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想优雅地狗带

在接连遭遇三次失业，两次失恋后，我决定完成我人生最后的艺术——“优雅地狗带”。

第一次狗带。这天，我精心地策划了“在满屋鲜花中安详沉睡”的戏码。

结果刚买好鲜花从花店出来，就在宠物店门口跟一个抱猫看病的人擦肩。

然后我就因为猫毛过敏，打喷嚏打到昏天暗地，最终休克在地，不省人事。

被帅气的宠物医生周默实施“胸外按压”急救。我幻想中的唯美狗带的场景，

以肋骨差点被按断，鲜花被踩烂而告终。第二次狗带从医院归来，我再次购买了鲜花。

这次我绕开了周默的宠物店。成功地回到了家。我在房间里洒满了香槟玫瑰花瓣。

音响里循环着空灵的纯音乐。我穿上一条价值不菲的白色连衣裙，

甚至还精心化了一个满满“破碎感”的妆，力求营造出一种被世界温柔遗弃的凄美氛围。

然后，我平静地走进厨房。带着殉道者的神情，亲手拧开了煤气阀。“再见了，

这个庸俗的世界。”“愿我的灵魂，如尘埃般归于寂静。”我在心里默念着最后的台词。

缓缓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永恒的宁静。然而，一分钟后。“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敲门声如同惊雷般炸响。紧接着是中气十足的呐喊。穿透门板，

精准地击碎了我所有的氛围。“三楼的，林悄悄！”“赶紧开门！你家电费欠了三百八！

”“再不交我可就给你掐了！”“快出来，先把字签了！”是陈大爷！

他是奶奶在世时的老邻居。我们小区的守门神，兼职物业费催收员。

我精心构建的文艺悲情宇宙，在“三百八”这个精准的数字打击下，瞬间崩塌，

没剩半点渣渣。我僵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装作没听见？让陈大爷以为家里没人？？可是，

按照陈大爷的性格，他绝对会每隔三十秒敲一次门。

还会用广播级的音量持续播报我的欠费情况，直到整栋楼都出来围观。绝望之下，

我械地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陈大爷身穿经典白色老头衫。

手臂上戴着“小区治安”的红袖标。手里拿着缴费清单和圆珠笔。

目光如炬地将我从头扫到脚。“哟，我说悄悄啊，你这身打扮……”陈大爷啧啧两声。

“是要去参加啥文艺汇演吗？？”我：“……”陈大爷把单子和笔递过来：“赶紧的，

签个字。”“你说你们这些小年轻，活着连电费都不交，像话吗？”“你奶奶在的时候，

可从来没欠过费。”我悲愤地接过笔，手都在抖。在我的计划里，此刻我应该在安详地狗带，

而不是在门口签欠费通知单！签完名，我木讷地把单子递回去。陈大爷满意地看了一眼，

揣进兜里。临走时又回头补充了一句：“对了，你奶家这煤气阀有点老化。

”“我刚才在门口都闻到点儿味了。”“赶紧找个师傅来看看，安全第一！”说完，

他背着手盯着我把阀门拧紧。然后，哼着不成调的《好运来》，溜溜达达地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弥漫着淡淡煤气和玫瑰香气的房间。

我的完美计划，卒于物业费。还附赠了一次免费的燃气安全检测提醒。第三次狗带。

总结了上次方案的教训后。我决定选择一个更富诗意、更贴近自然的方式。

在布满月光的老槐树下，完成我的优雅狗带。我买了一条昂贵的真丝缎带。乳白色的，

质地柔滑。象征着我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一丝温柔。深夜，月明星稀。我抱着缎带和小板凳，

来到了小区那棵据说有年头的歪脖子老槐树下。环境清幽，无人打扰，完美。

我颤颤巍巍地站上小板凳，把柔软的丝带抛过树枝，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刚要伸头——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闺女，这大晚上的，

”“你咋在这儿练跳绳呢？”我吓得一哆嗦，差点从凳子上栽下来。回头一看，

陈大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树下。手里还盘着俩核桃，正眯着眼看我手里的丝带。

“我……我欣赏月色呢！”我试图狡辩。“哦。”陈大爷走近，

毫不客气地捏了捏我手中的真丝缎带。眉头立刻皱成了川字。“这料子，滑不溜秋，

不结实啊。”“承重肯定不行，一看就不是军工品质。”我：“？？？”拜托，我是要上吊，

不是要吊威亚拍武侠片！还没等我反应过来。

陈大爷又审视了一下我打在树枝上的那个简单的结，嫌弃地摇了摇头：“还有你这绳结，

打得也忒没水平了！”“松松垮垮的，中看不中用，缺乏力量美。”然后。

在我震惊的目光中，陈大爷从口袋里——天知道他口袋里为什么总有这些东西，

掏出一小段麻绳，凑到路灯下，一边比划一边讲解道：“看好了，闺女！这种时候，

就得打水手结。”“第一步，先绕个圈……。”“第二步，穿过来，再这样绕……。”“嘿，

你看，这结，又结实又漂亮，打死都不会散！”那个夜晚，

小区晚归的居民都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一个穿白裙子妆容精致的少女，站在凳子上，

呆若木鸡地看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大爷。而那位大爷，正就着昏暗的路灯，

热情洋溢地教授着各种绳结的打法——水手结、渔人结、双套结……“学会了没？

以后晾衣服、捆东西都用得上！”陈大爷最后用力一拉他打好的完美绳结，得意地问。

我抱着我那根华而不实的真丝缎带，灵魂仿佛已经先于我的身体离开了这个世界。教学完毕。

陈大爷心满意足。临走时还从他另一个神奇的口袋里，掏出一串亮晶晶的糖葫芦，

硬塞到我手里。“晚上天凉，吃点甜的暖暖。”“年纪轻轻的，别老想着玩绳子，

多学点实用技能！”我拿着那串糖葫芦，看着大爷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

又抬头看了看树上那个堪称艺术品的，打死都解不开的水手结……得，

今晚的“优雅狗带”计划，再次宣告失败。我的收获是：掌握了七种绳结技巧，

以及一串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第四次狗带。连续三次受挫，

严重打击了我的艺术创作热情。我决定选择一个更公共艺术一点的场所，

或许能借助场域的力量，升华我狗带的优雅。我选中了社区公园的许愿池。

这里白天充满孩子们的欢笑和游客的愿望，夜晚则静谧无人。

在象征“希望”和“愿望”的地方优雅狗带，充满了反差的戏剧张力。并且，许愿池水位浅，

还比较精致，符合我的美学要求。又是一个夜晚，我穿着另一条白裙子——新买的，

步履从容地走向许愿池。池底铺满了硬币，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我深吸一口气，

准备踏进池水，完成我的最后一次艺术行为。就在我的凉鞋即将触碰到水面的瞬间，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别动——！”我浑身一僵，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茫然回头。

只见陈大爷如同天降神兵，从旁边的树丛里一个箭步冲出来，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冲到我身边，却不是去拉我，而是目光锐利地盯着我的脚下。“你脚下那块砖！”“对，

就是右脚那块！”“——松了！”陈大爷压低了声音，

仿佛在说什么军事机密：“上次就是这块，绊倒了我们广场舞队的C位李奶奶！

”“害得她扭了脚，错过了全区广场舞大赛！”“我们队也因此屈居亚军！

”“这是重大的安全隐患！

”我：“……”我低头看了看那块似乎、大概、也许有点歪斜的砖，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接下来的半小时，我被迫扶着陈大爷结实的手臂。看着他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管强力胶。

然后蹲下身子。像个专业的泥瓦匠一样，仔仔细细地给那块松动的砖头周围涂满了胶水，

再用力把它按回原位，甚至还用脚踩了踩，测试牢固度。完事后，陈大爷满意地拍拍手，

站起身，长舒一口气。说道：“好了，这颗‘地雷’总算排除了。

”“公园管理处办事效率太低，还得靠我们自己。”然后。他仿佛才想起我的存在。转过头，

用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望着我。非常自然地问：“好了，安全隐患排除了。

”“你刚才想干嘛来着？哦对，你继续。”我“……”继续？继续什么？

继续走进这个刚被他加固过的、充满安全气息的许愿池？

我看着池底那些可能许下了无数“暴富”“脱单”愿望的硬币，

又看了看陈大爷那“请开始你的表演”的真诚眼神，

以及他手里那管还没盖盖子的强力胶……所有的悲情、所有的戏剧感、所有的艺术升华，

都在这一刻，被“安全隐患”和“广场舞亚军”的残酷现实碾得粉碎。

我默默地、默默地把抬起的脚收了回来。“我……我就是来看看月亮在水里的倒影。

”我干巴巴地说。“哦，看月亮啊。”陈大爷点点头，把胶水盖子拧好揣回兜里。

“月亮是不错。”“不过水里凉，小心感冒。”“走吧，回家，大爷给你看个好东西。

”那天晚上，我没能成为许愿池里的“悲伤天使”，而是坐在门卫室里，

听陈大爷激情澎湃地讲解了半小时他收藏的——各种型号的强力胶及其适用场景，

并获赠样品两管。我的“狗带”之旅，再次跑偏到了奇怪的技术科普频道。

第五次狗带连续四次的失败，让我脆弱的艺术家心灵受到了重创。我意识到，

在陈大爷的“辖区”内，任何具体的、物理性的行动都难以奏效。我必须从精神层面入手，

为我的告别赋予一个庄严的仪式。这次我选择了小区唯一的天台。这里视野开阔。星繁月高，

夜风浩荡。是发表告别演说的绝佳场所。陈大爷绝不可能再来妨碍我。深夜。

我再次换上那条命运多舛的白裙子。已经洗好晾干了。拿着我熬了半个通宵，

字字血泪写就的三页遗书。我登上了天台。站在天台边缘。深吸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

打开了手机手电筒。对准遗书，开始了我的表演。“永别了，这个冷漠的世界！

”我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我的灵魂，像无处靠岸的孤舟，

”“在虚无的海洋上漂泊……”“我的痛苦，你们无人能懂！”我念得投入，

眼泪恰到好处地滑落。就在我念到最高潮的部分——“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就让我化作这夜风中的一粒尘埃……”的时候，

身后传来了“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响。我悲愤地回头。陈大爷不知何时又出现了！

他坐在天台的水箱旁边，端着那个万年不变的保温杯。

另一只手正从杯子里捞着什么东西往嘴里送，嚼得嘎嘣脆。是糖蒜！他在吃糖蒜！

看到我回头，陈大爷朝我举了举杯子说：“念完了？”“文笔还行，就是……啧，太虚。

”“什么‘孤舟’、‘尘埃’、‘云彩’能当饭吃吗？

”我所有的情绪都被那浓郁的糖蒜味儿给噎了回去。陈大爷站起身，踱步过来，

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目光最终落在我手里的遗书上：“你们这些小年轻啊，

就是吃的苦太少，想的太多。”“下来，尝尝我新腌的糖蒜，

保证让你知道什么叫实实在在的滋味。”我僵在原地。下去？我的戏还没演完！不下去？

难道要一直听着他嚼糖蒜的声音念完我的遗书？最终，对糖蒜味道的好奇，

以及站久了有点腿麻，战胜了我的艺术坚持。我默默地、屈辱地从天台边缘爬了下来。

那一晚，我没能成为夜风中的尘埃，而是就着陈大爷的保温杯，吃了一头半糖蒜。蒜瓣脆爽，

酸甜适中，带着一丝辛辣，回味却有一股奇异的甘甜。“怎么样？

”陈大爷得意地问：“是不是比你那啥‘虚无的海洋’实在多了？”我嘴里充斥着蒜味，

哑口无言。陈大爷给我讲了他年轻时在部队，物资匮乏，

冬天就靠着一缸缸自己腌的咸菜和糖蒜下饭。那时候觉得，能吃饱饭，

能吃上这么一口爽脆的糖蒜，就是天大的幸福。“人生啊，”陈大爷呷了一口保温杯里的茶。

“就像这腌蒜。”“一开始又辣又冲，得用糖和醋慢慢泡，慢慢熬，到最后，

才能变得又甜又脆，有滋有味。”“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刚尝到点辣味儿就想撂挑子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老头衫，满身蒜味，却仿佛洞察世事的老头。第一次觉得，

我那三页遗书上的辞藻，是那么的苍白和可笑。第六次狗带。

天台的挫败是精神层面的降维打击。我痛定思痛，决定回归现实，

选择一个更……居家、更不容易被打扰的方式。既然陈大爷说我煤气阀门老化，

那我就利用这一点，完成一次技术性的告别。我再次把自己反锁在厨房。这一次，

我没有撒花瓣，也没有放音乐，力求低调、务实。

我平静地打开了那个被大爷判定为“老化”的煤气灶阀门。这一次，总该成功了吧？

我靠在厨房门上，等待着。五分钟过去了。除了煤气的微弱嘶嘶声，一片安静。

十分钟过去了。我开始觉得有点头晕。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煤气开始起效。

就在我感觉意识逐渐模糊，即将拥抱永恒的瞬间——“咚咚咚！砰砰砰！

”比上次更急促、更响亮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陈大爷堪比高音喇叭的嗓门：“悄悄！是我！

快开门！”“你家煤气漏到我家了！”“我老伴儿被熏得直咳嗽！”“赶紧的！出大事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殃及邻居了？这不在我的剧本里啊！我就是死，

也不能做个扰民的缺德鬼！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唰”地打开了房门，

并迅速关闭了煤气总阀。陈大爷一脸焦急。

他身后站着同样穿着睡衣、表情有点茫然的王奶奶，他的老伴儿。“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味儿多大！”陈大爷指着我家厨房，语气斩钉截铁。王奶奶吸了吸鼻子，

疑惑地看了陈大爷一眼，没说话。陈大爷不由分说，径直走进我的厨房。

像回到自己家一样熟悉，直接打开了所有窗户。然后掏出随身携带的螺丝刀和扳手，

开始拆我的煤气灶！“大爷，您……”“别吵！安全第一！”他头也不回，

手法熟练地卸开了面板。指着里面一个有点发黑的橡胶圈给我看。“喏，就这儿，

胶圈老化了！”“看见没？多危险！”“这要是不及时处理，迟早出大事！”接下来半小时，

我被迫接受了一次完整的“家用燃气灶结构与安全维护”现场教学。

陈大爷一边熟练地更换胶圈，

一边给我讲解阀门原理、点火装置构造、以及日常保养的十大注意事项。“好了！”最后，

陈大爷“啪”地一声合上面板，拧开阀门，点火，蓝色的火焰稳定而旺盛。“搞定！

这回保证安全了！”我看着陈大爷沾了点油污的手，和那修好的、仿佛新买的煤气灶，

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记住了啊，”陈大爷收拾好工具，

严肃地告诫我：“那啥的方法千万种，

你选了个最没技术含量、最可能殃及池鱼、还死得挺难看的法子。”“下次……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