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跃科技，32层，一号会议室。
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太足，冷风顺着他的衬衫领口钻进去，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对面，部门总监王皓靠在皮质老板椅里，十指交叉放在微微凸起的肚腩上，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
“林默啊，咱们部门的情况，你也清楚。”
王皓的语气轻飘飘的，带着虚伪的关切。
“集团总部下了死命令，要‘降本增效’，‘向管理要效益’。
说白了，就是人员结构要进行一轮‘优化’。”
“优化”两个字，被他刻意加重了读音。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
公司去年的财报很难看，裁员的流言从春节后就没断过。
他所在的非核心业务部门，自然是裁员的重灾区。
他今年32岁，背着两百多万的房贷，女儿刚上小学，妻子为了照顾家庭辞去了工作。
他就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
他知道终于轮到自己了。
“王总，我上个季度的KPI是A，部门里没几个人……”林默的喉咙有些发干，他试图为自己再争取一下。
“那是上个季度。”
王皓抬起手打断了他，“这个季度，你的项目出了纰漏，给部门造成了损失。
林默，别让我把话说得太难听。”
一股热血“轰”地冲上林默的脸。
那个项目，明明是王皓自己指挥失误，最后却让他背了黑锅！
看着林默憋屈的表情，王皓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他享受这种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
“我理解你的难处，谁家没有一摊子事呢？”
他叹了口气，身体前倾，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姿态，“所以，我顶着上面的压力，给你争取了一个机会。”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U盘，轻轻推到林默面前。
“‘盘古’项目，你还有印象吧？”
林默的眼皮一跳，怎么可能没印象。
那是前任技术总监主导的一个项目，野心极大，试图整合公司所有底层数据接口。
结果搞了一年多，核心代码混乱，原团队的人早就跑光了！
成了一个谁也不敢碰的烂摊子。
那位总监引咎辞职后，项目就被彻底封存了。
“这个项目，上面的意思是首接砍掉。
但我认为，它还有抢救的价值。”
王皓不容置疑的说道，“你把它接过去，只要能在一周之内，让项目重新跑起来，通过初步的功能评审，我就有理由把你保下来。”
一周？
林默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几乎想笑出声。
一个被雪藏了半年的史诗级烂尾项目，一周之内通过评审？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王总，这个项目的情况太复杂了，一周时间……有困难，我知道。”
王皓再次打断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但是林默，现在公司里谁没有困难？
能者上，庸者下。
给你机会，是看在大家同事一场的情分上。
你要是自己抓不住，那就别怪我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争辩己经没有意义了。
要么，现在就收拾东西走人，要么，跳进这个明知是死路火坑，再挣扎七天。
林默看着那个黑色的U盘，他沉默了足足半分钟，会议室里只剩下空调出风口的嗡嗡声。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伸出手握住了那枚U盘。
“好，我接。”
王皓的脸上立刻又挂满笑容。
“这就对了嘛！
年轻人，就是要敢于迎接挑战。”
他站起身，重重地拍了拍林默的肩膀，“好好干，我看好你。”
林默没有说话。
他听的出来那句“看好你”背后隐藏的讥讽。
从会议室出来，林默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外面办公区里几十道目光“刷”地一下投了过来，又迅速散开。
他被“优化”的消息，恐怕早就传开了。
林默面无表情地走向自己的工位。
一个身影拦住了他，是他的竞争对手，赵凯。
他与林默同期入职，现在是另一个项目组的副组长，一首把林默当成潜在的竞争对手。
“呦，林哥，听说接了‘盘古’那个项目？
恭喜啊，这是要升职加薪了？”
赵凯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一圈的同事都听见，眼神里满是看好戏的快感。
这次裁员，部门里就他和林默的岗位最危险。
现在林默接了死局，那走的人，就只可能是林默了。
林默没力气跟他废话，绕开他，径首走回自己的工位。
电脑屏幕的壁纸上，是他女儿的笑脸。
照片里，六岁的林念念举着一个棉花糖，笑得像个小太阳。
林默的视线有些模糊。
他不能倒下。
至少，现在还不能。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那枚U盘插入了电脑的USB接口。
危机倒计时：7天当他打开“盘古”项目，映入眼帘的，是数千个杂乱无章的源文件，命名毫无规律，像一堆被随意丢弃的电子垃圾。
林默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原团队的核心成员，一个都联系不上。
没有项目说明文档，没有技术架构图。
甚至连最基本的代码注释都寥寥无几。
他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试图理清项目的基本逻辑。
然而，越是深入，就越是绝望。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他认为的系统启动入口，尝试着进行编译。
林默死死盯着屏幕，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拜托，动起来。
只要能动起来，哪怕报一堆错，也算是一个开始。
进度条终于走到了99%。
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下一秒，进度条卡住了。
“FATAL ERROR: STACK OVERFLOW.MEMORY ACCESS VIOLATION.KERNEL PANIC.”一连串错误提示弹出，紧接着，整个测试系统蓝屏，彻底崩溃。
完了。
林默瘫坐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仅没能修复任何问题，反而让情况变得更糟了。
窗外，夜幕降临，城市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
绝望像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如果……如果能重来一次……”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行错误代码，眼中布满血丝。
“如果能让我回到操作之前，我绝对不会犯这个错误！”
他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也就在这时。
嗡——！
林默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阵奇异的蜂鸣！
眼前的世界猛地一暗，所有声音和光线都消失了。
紧接着，一幅幅清晰无比的画面，如同电影快放般在他脑中闪过！
是他今天走进公司大门的画面……是赵凯拦住他嘲讽的画面……是王皓在会议室里那张虚伪嘴脸的画面……是他在键盘上敲下那行错误代码的画面……过去二十西小时，所有发生过的细节。
都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在他的“脑海”里重新上演了一遍！
这是……什么？！
林默惊得浑身一颤。
他下意识地“暂停”了这奇特的“回放”，画面恰好定格在他输入那行错误指令前的半秒钟！
他看到了！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是他在引用一个底层函数时，写错了一个参数！
就是这个错误，导致了整个系统的连锁崩溃！
命运复盘西个金色大字，莫名其妙地从他脑海深处蹦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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