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自习课，是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刻。
阳光透过窗户，在课桌上投下斜斜的光斑，空气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响起的、压抑的咳嗽。
高二选科分班后，江辞选了“物化地”，成绩不错的他被分到了物化地的强化班——六班。
此时的江辞正对着一道物理题冥思苦想，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推开了。
班主任利清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手里拿着一叠醒目的白色纸张，步履沉稳地走向讲台，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笔，抬起了头。
利清云站在讲台后，目光缓缓扫过全班，他清了清嗓子：“大家把手里的笔停一下，我说两件事。”
利清云略作停顿，仿佛在酝酿措辞，然后才开口：“第一，”他边说边将手里的那叠纸分成七份，递给第一排的同学，“新学期开学一周了，大家应该都适应了。
从下周开始，自愿开始晚自习。
传下去的是自愿申请表。”
“自愿”两个字被他咬得有些微妙。
他顿了顿，看着纸张像波浪一样向后传递，补充道：“说是自愿，其实大家都懂，我就不多说了。”
“嗡——”地一声，教室里压抑的抱怨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叹息声、桌椅的轻微挪动声、还有低声的哀嚎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安静。
就在这片小小的骚动中，江辞迅速转身，胳膊肘自然地搭在后桌顾千帆的桌沿，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帆哥，英语作业，江湖救急！
给借鉴一下呗？”
被他叫做“帆哥”的顾千帆其实是个女生，留着一头利落的锁骨发，皮肤白净，眉眼秀气，但神情举止却自带一股飒爽。
平日里大大咧咧地，所以江辞就叫她“帆哥”。
顾千帆闻声抬起头，看着江辞，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江辞立刻心领神会，笑容扩大：“明白！
数学作业作为交换，妥妥的！”
话音刚落，他就像执行秘密任务一样，身体微微侧倾，利用前座同学和讲台的视野盲区，将自己写得密密麻麻的数学卷子快速而精准地塞到了顾千帆的桌上。
顾千帆反应极快，几乎在卷子落桌的瞬间，她的手就滑入桌肚底下，同时将自己的英语作业本悄无声息地递了过去。
一场地下交易，在几秒钟内于课桌下方顺利完成。
这时，讲台上的利清云拍了拍手，将大家的注意力重新拉回。
“安静！
第二件事，”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压下了教室里的嘈杂，“从下周开始，数学周周考，时间就定在周五晚自习。
其他几门主要科目，月考制，一般会安排在周三下午。”
这个消息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
“啊——？”
“不是吧！
周周考？”
“还让不让人活了……”教室里的抱怨声顿时更大了，尤其是后排几个男生聚集的“F4”区域，隐约传来了几声低低的脏话。
台上的利清云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脸色沉下：“吵什么吵！
还有不到两年就高考了，你们不急我都替你们急！
书是给你们自己读的，你们不想考，我们还不想批呢……”接下来，便是老师们惯常的、苦口婆心又略带重复的训导。
趁着这熟悉的声音作为背景音，江辞偷偷侧过身，用口型对刚刚完成交易的顾千帆无声地吐槽：“老利人不高，话还挺多，一套一套的。”
顾千帆看着他那夸张的嘴型，忍不住抬手捂住了嘴，肩膀微微耸动，低头偷笑。
过了一会儿，她才凑近一点，用气声回道：“他一首这样，你还没习惯？
之前高一的时候就像个老妈子。”
江辞嘿嘿一笑，转过头开始“借鉴”英语卷子。
利清云终于结束了他的“谆谆教诲”，背着手，迈着方步走出了教室。
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教室里似乎瞬间松弛了下来。
无人喧哗，但气氛明显活跃不少，混合着翻书声和轻微的叹息。
江辞如获至宝地拿着从顾千帆那里交换来的英语作业——一张写得工工整整的卷子。
他并没有急着把答案照搬到自己的答题卡上，而是拿出了那份让人头疼的英语阅读真题卷。
他知道，英语老师可不是好糊弄的。
英语作业交上去的都是答题卡，老师手里都有全班的正确率。
那位眼神锐利的女士，第二天评讲作业时，随手就能点人起来问：“江辞，你选C的依据是什么？
在原文第几段？”
要是支支吾吾答不上来，那场面可就难堪了。
更何况，顾千帆作为老利高一带上来的得意门生，是各科老师眼里的标杆，她的答题思路本身就极具参考价值。
他对照着顾千帆的答案，重新埋首于那篇满是生词的长篇阅读里，用铅笔在每道题的依据边上打上题号。
这时，后桌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江辞下意识地微微后靠。
顾千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低低传来：“倒数第二题，我好像有不一样的方法？”
她问的是刚才交换过去的数学卷子。
江辞接过她递来的便利贴，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在便利贴上写了几个字，又递了回去。
江辞头也没回，手伸到背后，比了个“OK”的手势，同样压低声音：“放心，验算过了，你的方法是对的。”
“嗯，”顾千帆应了一声，顿了顿，又补充道，“你最后一道物理大题的第二问，受力分析图画得也太乱了”江辞嘴角忍不住上扬，他稍微偏过头，用气声回应：“那图那么小，你去问学校的文印处去。”
顾千帆在后面轻轻“嗤”了一声。
江辞又指了指便利贴，示意顾千帆看一下。
顾千帆拿过那张渐变色的便利贴，看到自己的思路下面写着“字还挺好看的”她的脸瞬间微红，轻轻锤了江辞的后背，骂了句“滚！”
江辞没有回头，埋在书中得意一笑。
短暂的交流结束，两人又各自沉浸回题海中。
阳光悄悄移动，将两人的影子在课桌下拉长，偶尔交叠。
教室里依旧安静，只余笔尖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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