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城，春寒料峭。
风卷着残雪的冰碴子，刮在人脸上如同刀割。
青云武馆那扇歪斜半塌的大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门板中央一道狰狞的裂口，是被硬生生踹开的，断裂的门轴让它像个脱臼的巨人，颓然地倚靠着门框。
楚渊就蹲在这破败的门槛上，一口一口啃着冰冷僵硬的馒头。
馒头又干又硬，剌得他喉咙生疼，但他仿佛感觉不到，只是机械地咀嚼、吞咽。
怀里揣着的三张催债文书，纸张边缘己经卷起，却比胸口的炭火还要滚烫。
八千两白银，分文不少。
这是养父兼师父的老馆主，为救治沉疴耗尽家财后，欠下钱庄的巨额债务。
而最致命的，是第一张文书上那朱砂红的最后通牒——三日之内，若不还清第一笔两千两白银，钱庄将联合武协，强拆牌匾！
牌匾，是一家武馆的魂。
魂没了，武馆也就死了。
楚渊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他接手这烂摊子才三天。
三天前，这里的主人还是那个总爱摸着他脑袋、笑骂他“笨小子”的老人。
老馆主尸骨未寒，连葬礼都办得仓促潦草，如今他这个新任馆主，却被逼到了连床板都要考虑卖掉抵债的绝境。
思绪如潮水般涌回三天前的那个午后。
病榻上的老馆主猛地咳出一大口暗红的血，油尽灯枯的身体剧烈颤抖。
他死死攥着楚渊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与不甘，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几个字：“守住……青云……”话音未落，那只曾经能开碑裂石的手便无力地垂下，撒手人寰。
楚渊本是街头一个快要饿死的孤儿，是老馆主将他捡回武馆，给了他一个家，教他学拳练功，一口饭一口饭地将他养大。
尽管他天资愚钝，练了十几年武艺也只是平平无奇，但这份恩情，他刻骨铭心。
他原本的计划，是等师父百年之后，就盘下街角那个小面摊，娶个媳妇，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
可当他看到师父死不瞑目的双眼，那句“守住青云”仿佛一根钢钉，死死钉在了他的心上。
转手贱卖武馆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口。
“吱呀——”沉重的脚步声打断了楚渊的回忆。
正午的阳光勉强穿透云层，映照在来人华贵的锦袍上。
为首的是天宝钱庄的掌柜赵德全，一个面相和善的胖子，手里却把玩着一柄象征着铁面无情的乌木算盘。
他身后，两名肌肉虬结的壮汉扛着两面刺眼的白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八个大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赵德全的出现，瞬间吸引了周围街坊邻居的目光，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如针一般扎在楚渊的背上。
“楚馆主，”赵德全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语气温和得像是在拉家常，但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冰冷，“非是赵某无情，只是这天京城的规矩不能坏。
规矩一坏，整个借贷行当就全乱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扇破烂不堪的大门，笑容更深了些：“看在老馆主的面子上，我再给你宽限几日。
七日，七日内你若不能缴清首期的两千两，我们便只能按规矩办事，摘牌查封。
届时，恕不另行通知。”
说完，他甚至没有多看楚渊一眼，仿佛在宣判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身便带着人扬长而去。
那两面白幡在风中招摇，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青云武馆最后的尊严。
冷风贯堂而入，楚渊独自站在空旷的练武场中央，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快要被冻僵了。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传来的刺痛才让他找回一丝真实感。
他摸遍全身，只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孤零零的铜钱和几块碎银，加起来，堪堪一两——那是他最后的饭钱。
绝望如同深海的巨浪，瞬间将他吞没。
还钱？
拿什么还？
把这武馆拆了卖木头都凑不够两千两的零头！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武馆的房梁，那里挂着老馆主最爱的一副字。
就在他视线触及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积满灰尘的房梁之上，竟凭空浮现出一行暗红色的字迹，仿佛是用鲜血写成，字迹斑驳，却透着一股宁折不弯的傲骨。
“青云不灭，薪火相传——勿弃吾毕生所托。”
是师父的笔迹！
楚渊心头剧震，一股热流首冲眼眶。
他仿佛又看到了师父临终前那双充满期盼与不甘的眼睛。
是啊，放弃太容易了，可若是放弃了，师父在九泉之下，又如何能闭上眼？
他一辈子守护的东西，难道就要在自己手上，如此屈辱地消亡吗？
“好！”
楚渊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空无一人的武馆嘶吼出声，“师父！
我留下来！
就三个月！
不为振兴这狗屁武馆，只为你最后这口气，我守了！”
这声嘶吼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迷茫与懦弱。
他紧紧攥着那最后一两银子，大步流星地冲出武馆，在街口找到了那个终日守着一堆破旧工具的瘸腿老匠人——鲁三。
“鲁师傅，修门。”
楚渊将那一两银子拍在鲁三面前的木墩上，“用你最好的手艺。”
鲁三浑浊的老眼看了看银子，又看了看楚渊那双布满血丝却异常明亮的眼睛，没多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拄着拐，慢悠悠地跟了过去。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在傍晚时分响起。
楚渊默默地看着鲁三用几块旧木板勉强将门上的大洞堵上，心中一片苦涩：“这点钱，连一块像样的门板都买不起……修好了又能如何？
不过是让它在被拆掉之前，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罢了。
能撑几天，是几天吧……要是……能有点奇迹就好了。”
这个念头刚从心底冒出。
滴！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中骤然响起！
检测到宿主对绑定的宗门‘青云武馆’进行了实质性投入（修复宗门建筑），符合激活条件……万物暴击返还系统，激活成功！
楚渊猛地一怔，以为自己是饿出了幻觉。
然而，下一瞬，一行更加清晰的金色信息流，如同瀑布般在他眼前浮现：投入项目：基础木门修复（残破）投入价值：一两白银触发暴击返还……返还倍率：一百倍！
返还物品生成中……生成完毕！
获得：镇煞玄铁重门（完整版）×1备注：该物品将于明日辰时，自动安装生效。
楚渊瞪大了双眼，心脏疯狂地擂动起来，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
他下意识地看向正在用木楔子固定门板的鲁三，又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一般，僵在原地。
镇煞玄铁重门？
百倍返还？
这玩意……真不是幻觉？
夜色渐渐笼罩了天京城，寒风呼啸，吹得新钉上的木板嘎吱作响。
鲁三早己收工离去，偌大的武馆只剩下楚渊一人。
他没有点灯，也没有睡觉，只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死死地盯着那扇在黑暗中更显破败的木门。
他的眼中，褪去了所有的绝望与死寂，第一次，燃起了一丝微弱却无比炙热的光。
时间，在难熬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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