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一连串艰难的喘息声在茫茫的雪夜中回荡开来,西周无人,唯有周围凄零凋落的丛丛枯树和头顶的一轮残月。
一个少年郎左手捂着胸口,右手持着刃长近两尺半的刀刃踉跄地行走着。
时至立冬,然而少年却只穿着单薄的的黑色棉服,周身散发着热气。
行服上面的大片的血迹早己被冻成了紫黑色的雪霜。
血不是他的,是别人的。
倏地,他一阵头痛,发疯似的用手中的刀向前乱砍,厉声喊道:“你们…………都得死!
都得死!”
……“呼……阿妮勒……”他眼神空洞,默默地呼喊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之后的含义,他己经愈发模糊了。
只是通过一遍遍的低语,慰藉自己的内心。
倏地,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身体踉跄间,丢下了手中的长刀,抱着脑袋跪在雪地里,头昏欲裂。
一幅幅画面在他脑中闪过。
“蔚蓝的天空,无尽的草地,白玉似的的奶糕……漆黑木质的刑架,上空盘旋着的秃鹫……”……倏地,他拿起手中的长刀,发疯似的向前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只觉得眼前倏地一白,然后视野慢慢变黑,他感觉身体在下坠,耳边呼啸啸的风声。
西周茫茫一片,不着一丝痕迹。
风雪凄寒,山谷中的风像刮刀子似的席卷每一寸土地。
翌日,东方的山峦间翻起了鱼肚白,渐渐地阳光将山峦镀成了一层金色。
前方峡谷处一侧的小道上,一小队探查兵穿梭而过,约莫十几人。
虽然刚刚立冬,塞北己经下起了鹅毛大雪,马踏雪中,毫无声寂。
“凌兄弟。
这个山窝子叫九樾,往上不远就是塞北了,西周绝壁,猴子难爬,我们弟兄通过此地向南行兵时会顺便探查一下。”
一个身材干瘦,身披软甲的侦察兵长,一脸殷勤地向着身旁魁梧,衣衫单薄的光头汉子说道,“不过既然王将军有令,此行定然仔细探察一番。”
“嗯”汉子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然后拿出黑炭和木板,在上面记录着什么。
“啧,啧,不愧是王将军看中的人,”侦察兵兵长刘猴子心中佩服道。
“咦!
停下。”
 汉子突然喊话道,凝目向前看去。
刘猴子有些慌乱,向后方挥了挥手,示意停下,挥马上前问道“咋个了?
凌兄弟。”
“有人。”
凌绝闷声道,指了指山谷下方突出的树杈子,也不待刘猴子答话,只见他翻身下马,施展起轻功,竟在绝壁上的方寸落脚之地,来回挪动身体。
一眨眼的功夫,就落到了树杈子上面。
“嚯!
竟是一个功夫高手。”
刘猴子暗声赞道。
峭壁之间的树杈上,凌绝用手拨开厚雪,凌乱的长发,容貌俊朗,脸色苍白,竟然是一个少年。
他用手探了探胸口,察觉还有一口热气。
凌绝把少年夹在肋下,几个腾挪跳跃,就上来了。
“拿条袄子过来。”
凌绝向刘猴子。
伸了伸手,喊道。
“得嘞”刘猴子应道,跑到后方扯下小兵用来挡雪的山羊毛短袄,递了过去。
“我先行回营。
你们向南继续探察。”
凌绝把话撂下,不待刘猴子回答,策马向军营的方向跑去。
“见鬼了,这是,这山旮旯里头有活人?”
刘猴子用手搓了搓发红的鼻子,吐出一口热气道。
身后的一群小兵也都瞧着凌绝远去的方向看去,显然也都被刚刚的那一幕惊到了。
“看嘛子看!
向南探查!”
有猴子把手一甩,喊话道。
“兵长,俺冷!”
那个被刘猴子撤去短袄的小兵一脸不平道。
“忍着!
学一学咱们凌兄弟,别人穿那么一点,都不显冷。”
刘猴子一脸不悦道。
当下,这名小兵也只能强忍着,可心里早己把刘猴子对了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一遍,尤其是刘猴子的奶奶。
刀雪营中,一处不起眼的营帐中。
一个穿着贴身红衣银甲,美绝人寰,眉宇之间却透露着一股英气的女子,她叫周梦瑶。
她站在沙盘上侧,两侧皆是身着黑色甲胄的将领,一个姓袁,一个姓王,不过此时两人都毕恭毕敬的站着,不单单因为眼前女子的来头,更因为一个月前的战事中的***和战略筹备,皆是让两位老将惊为天人。
“两个月前,如往常一般,北莽于秋季起兵,此时战局,两位将军如何看待?”
沙盘左侧的袁将军,叫袁阎,国字脸,拱手作揖道:“往常秋季水草丰美,***战斗力强,趁中原农忙,起兵突袭北边的城郡,以解冬时物资匮乏之忧,此次起兵,袁某认为,与平时无异。”
女将军颔首不语,螓首一转,看向右侧的王将军,王楚。
王楚摩挲着下巴的山羊胡,沉默片刻,拿起一旁手里的檀木杆,住沙盘某处一指。
“此处就是永州郡了,郡城的北方是平原,东北是悬崖绝壁,壁面光滑如镜,难以行军。
西北又是滔滔陵江,冰期较短。
伪朝就曾于中部设立三处碉堡,易守难攻,新朝建立,予以沿用。”
王楚有条不紊的步步展开道。
“以往北莽秋日起兵,攻下三处碉堡时,我兵退至后方白城,守城不战。
待北莽战线过长,且又受鲜卑族,羌族,狄族压制,后方不稳,即刻退兵。”
“不错。
以往确实如此,”周楚瑶颔首道:“不过,就在今日早晨我得到消息,羌族和氐族皇族被杀,两族混乱,北莽和鲜卑族两者联手,不暇数日,恐怕便能吞并两族。”
闻言,袁,王二将虎躯一震,袁阎的国字脸更是如烧红的铁砧板一样,他是个急性子,连忙追问道:“怎会如此之快。”
“据我所知,羌族和氐族皇族被杀,与奉天教相关。”
周梦瑶柳眉微蹙道。
“我呸!
他娘的!
不过是些伪朝遗寇,竟然意欲勾结***,难道还想拥复晋朝,恢复世家集制不成!”
袁阎忍不住骂道,一肚子火气。
王楚登时一憷,心想,若不是周梦瑶这女娃子在此,这老东西恐怕什么污言秽语早就骂出口了,毕竟这位五十多岁的老将军本就是当年起义兵痞子里滚出来的开国先锋。
“我测算,两年之内,北莽和鲜卑族必然会起兵南下,毕竟鲜卑族彼北莽军事实力落不下多少,北莽不可能吞掉鲜卑族,再起兵南下,他们的胜算不多。”
周梦瑶拿起一旁的诏令,交给王袁二将,最后移步走至营帐之外,“故还望两位将军告知韩仲,说陛下有令,于陵江旁再修一处坞堡,做好战事部署。”
“得令。”
王袁二将拱手作揖,离开了。
营帐外, 鹅毛般的大雪簌簌而下,那雪花大而蓬松,如同光羽,美得煞人,却让人窒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