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自此归

我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神偷。姬明璟答应我，等他夺回皇位，就和我成亲。

我为姬明璟偷来传位遗诏，等到的却是他大赦天下，立别人为皇后。“阿黎，

清婉本该是我的太子妃，却因为我受了这么多苦。”“这个皇后之位，是我欠她的。

”“你放心，我会封你为贵妃，除了这个，我们和之前没什么不同。”我沉默许久，

催动了他体内的噬心蛊。他忘了，我最恨的就是背叛。1“我走后，

清婉便被我那‘兄长’带进宫来折磨。”“没有这皇后之位，她无法在这宫内立足。

”姬明璟还在解释他这么做的缘由。那张脸还是我喜欢的样子，却变得如此陌生。

我们明明隔得那么近，却如同天堑。三年前姬明璟被篡夺他皇位的兄长派人刺杀，命悬一线。

我求神医师兄救他一命，师兄说皇室中人最是薄情，不愿出手。师兄耐不住我的苦苦哀求，

但要我答应为他种下噬心蛊。他体内的是子蛊，母蛊在我手上。不主动催动母蛊，

子蛊对宿主并无影响。我本以为我永远没有用到它的一天。噬心蛊一催动，

我们就已经走向了最难堪的结局。见我不说话，他过来拉我的手。

“我带你去看我为你准备的寝宫好不好？”“院子里种了你喜欢的石榴树。

”我陪他在无忧谷里养伤时，院子里也有很大一棵石榴树。

我们总是在石榴树下畅想成亲后的未来。他以为我喜欢的是石榴树。

却不知我喜欢的是石榴树下的人。他已不是那时的他，石榴树便也和别的树没什么不同。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轻轻开口。“放我走吧。”“你知道我不会答应的。

”他脸上的笑意变得浅淡，直至消失不见。“除了皇后之位，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你难道不知道以你的身份，为了封你为贵妃，我已经——”看我嘴角勾起讥讽的笑，

他才察觉到他的失言。“哦？我什么身份，还请皇上告知一二。”我这个神偷之所以出名，

正是因为朝廷出万两金悬赏我，却从未成功。封我为贵妃，就是把朝廷的脸往地上踩。

想也知道那些大臣的反对会有多激烈。可最没资格瞧不起我的，就是他。“阿黎，

我不是这个意思——”“姬明璟，你是不是忘了，这个皇位是怎么拿回来的？

”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被我堵得说不出一句话。毕竟没有我偷回来的传位遗诏，

他绝不可能顺利登基。“这个贵妃之位我高攀不起，皇上还是另寻佳人吧。”我打断他的话，

语气淡淡。姬明璟被我油盐不进的样子逼得没了耐心。“来人，带贵妃去她的寝宫。

”我不可能再留在这宫里，准备用轻功离开，却发现体内没有一丝内力。

我下意识看向角落里的熏香。注意到我的视线，姬明璟也不再隐瞒。

“熏香里我让人下了失去内力的药。”“你现在还在赌气，等你想明白我的苦衷我再来看你。

”我对他从不设防，只有他能成功给我下药。我没想到，他变得如此卑劣。

我被姬明璟“软禁”了起来。每日送来的餐食里都被下了药，连宫殿里的熏香里面也有。

可我并不担心，我只需要等。每月十五，蛊毒都会发作，中蛊者痛不欲生却不会死。

每发作一次，都是阎王的催命符，最终难逃一死。等到十五月圆夜蛊毒发作，

就是我逃出去的最好时机。2可还没等到十五，一位不速之客就找上门来。

一位穿着华丽宫装的女子站在我的面前，表情温婉，眼中却闪过一丝狠毒。我打量了她几眼，

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大胆！小小贼子竟敢对皇后娘娘不敬！

”她身边的宫女冲上来就想扇我的巴掌。我后退一步躲开，冷冷地盯着宫女身后的她。

“听说贵妃因为本宫正和皇上闹脾气。”“皇上为了这个可是吃不好睡不好，

本宫特来向贵妃赔罪。”虞清婉轻轻一笑，“只不过，贵妃这双招子实在讨厌。

”“听说贵妃一双巧手偷遍天下，想来没了这双眼睛也难不倒贵妃吧。”我察觉不妙，

却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暗卫按倒在地。没有内力的我就如待宰的羔羊。“给她灌下去。

”她话音刚落，一碗带着刺鼻腥臭味的苦药就进了我的喉咙，哪怕我使劲挣扎，

仍是咽下了不少。我没注意他们是什么时候放开我的。眼睛先是传来火辣辣的灼烧感，

接着就是针扎一样的刺痛。我死死咬着嘴唇，痛得止不住在地上翻滚。等疼痛消失，

我已经痛出一身冷汗，嘴里满是铁锈味。我止不住地颤抖，努力睁开眼睛，害怕再也看不见。

虞清婉的声音如同鬼魅。“放心，你不会马上看不见的。”“但以后的每一天，

你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变成一个瞎子。”她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来，

凑近我的耳边。“你不知道为什么明璟坚持立我为皇后吧？”看见我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轻轻一笑。“我猜，你以为是因为你的身份，对吗？”“可你难道没想过吗，以他的性子，

那些大臣怎么可能阻止得了他？”“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我怀上了他的孩子。

”我脑中轰然炸响，心里一片茫然。在逃亡时，我们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

在我们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失去了。那时我躺在床上，他死死握住我的手，眼眶通红。

“阿黎，以后没有孩子也没关系，我只要你。

”“啪——”耳边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和虞清婉带着哭腔的哽咽拉回了我的思绪。“伏姑娘，

我知道是我让你受了委屈。”“我愿意把这皇后之位让给你。

”“求你别再因为我生皇上的气，都是我的错……”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挥开。

“清婉，你没事吧？”熟悉的声音里能听得出明显的紧张，我忍不住恍惚。这句话，

和我为他做汤羹不小心烫着指尖时一模一样。如今，说这话的还是他，

他怀里的人却不再是我。“伏黎，你如今怎么变得这么恶毒！”“封清婉为皇后是我的决定，

我知你心中有怨，可你不该伤了清婉！”姬明璟话中满是失望与气恼，

好像我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可他明知道我连兔子都下不去手。我吞下口中的血沫，

盯着眼前那熟悉又陌生的人，一字一句。“你真的认为，我打了她吗？

”眼泪不听使唤地从眼眶里奔涌而出，我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委屈。

我以为我们是彼此最信任的人，现实却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姬明璟好似被我眼眶里的泪烫了一下，却狠心转过头去。“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

”他声音发冷，直接下令。“来人。”“贵妃对皇后大不敬，把她关进水牢！

”3水牢里很冷，我被剥得只剩一身里衣扔进里面。姬明璟眼神冷冽如刀，割的我生疼。

“伏黎，你在里面好好反省，何时知错何时放你出来。”说完，姬明璟揽着虞清婉扬长而去。

水牢里昏暗，天一黑我更加看不清楚。可我能成为神偷，自然是哪怕夜里也能清楚视物。

我知道是虞清婉给我喝的药在慢慢起作用。半夜，天上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鼻尖是水牢里难闻的味道，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当年杀手穷追不舍，我们只能躲在破庙。

受伤又逢大雨，姬明璟烧得浑身发抖，眼睛却极亮。他紧紧抱着我，说绝不负我。可到头来，

全都是谎言。水位开始升高，模糊中仿佛有蛇一样的东西碰触我裸露的皮肤。

我忍不住惊声尖叫：“什么东西！别过来！！”“姬明璟！你放我出去！

”“我错了……你放我出去……”可没有人回答。我八岁时，被爹娘丢到无忧谷外。

为防止外人进入，那里被师父放满了毒蛇。我和数不清的毒蛇共处了两天一夜，

才奄奄一息被师父救下。自那以后，我最怕的就是蛇。看不清楚的眼睛放大了黑暗中的恐惧。

我拼命缩在角落，死死瞪大眼睛。仿佛这样就能保护自己。不知道过了多久，

时间显得格外漫长。姬明璟的声音好像从天边传来。“伏黎，你知错了吗？”我恍惚了一下，

没听清楚。“……什么？”“朕问你，知错了吗？”我缓慢看向头顶的身影，垂下了头。

“民女知错。”“我不该妄想皇后之位，还伤了皇后娘娘。”姬明璟听见我的称呼，

眉间微蹙。他扬了扬手，很快有人把我拖了出来。看见我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

脸色变得难看，他让人拿来斗篷给我披上。即使这样，我也是止不住的发抖，

姬明璟见此声音忍不住放软。“阿黎，清婉是无辜的。”“只要你不再针对她，

我不会再如此对你。”听着如此冠冕堂皇的话，我只想冷笑。这大概是对我信错人的惩罚。

我冷得牙齿控制不住发出磕碰的声音，强撑着回答：“是。”下一秒，我便失去了所有意识。

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姬明璟惊慌的声音。“来人！传太医！！”4“回禀陛下，

贵妃娘娘本就体寒，加之泡了一夜的冷水，又惊惧交加才导致昏迷。”“此后需得好生保养，

才可少受病痛之苦。”至于其他的，太医隐晦地扫了一眼我的眼睛。体寒，

当时终日逃亡我的身体本就不好，加之流产，大夫直说我再难有孕。要不是为了孩子，

他也不会……姬明璟嘴唇抿紧，心中更是煎熬。他回过神来，注意到太医的迟疑，眉头一皱。

“贵妃身体可还有其他不好？”“并无，微臣这就下去为贵妃娘娘开药。

”贵妃娘娘眼睛这事可能涉及到后宫阴私，还是不要多嘴了。三日之后，我悠悠转醒。

“阿黎，你终于醒了！”过了数息，我才看清眼前之人是姬明璟。我缓了很久，

意识到我的眼睛又变差了一点。姬明璟眼下乌黑，眼眶中满是血丝。还没来得及开口，

我就被他紧紧抱住。“阿黎，你要吓死我了。”这个怀抱如此熟悉，

我几乎以为又回到了无忧谷的小院。真讽刺，伤害我的是他，这般惺惺作态的也是他。

我努力想要推开他，“让皇上担心了，是我的不是。”姬明璟身体一僵，缓缓松开我，

勉强扯起嘴角。“阿黎，你先休息，我去看看你的药好了没有。”我无动于衷，

好似没有听见一般。他几乎称得上是落荒而逃。过了一会，有人走了进来。“皇上，

药给我……”就好。我的话没能说完，我已经看见了来的是谁。“怎么，

不是皇上贵妃失望了？”虞清婉脸上带笑，眼神却冷的像冰。“请皇后娘娘放心，

十五过后我就会离开，绝不会妨碍到你和皇上。”虞清婉端起手中的药碗，轻轻吹了吹。

“贵妃说的话本宫怎么听不懂呢？”她余光一瞥，抬腿走向我。“伏姑娘，之前是我不对，

害你被罚还生了病。”“这是我亲自为你熬的汤药……”她嘴里说着话，

下一瞬就往地上摔去。“砰——咔嚓——”药碗在地上碎成几块，把虞清婉割得鲜血淋漓。

姬明璟进来看见的就是虞清婉抱着肚子，地上满是鲜血。

“皇上……臣妾肚子好痛……”“快救救我们的孩子——”姬明璟来不及反应，

边抱起虞清婉边大声叫太医。快走出去时，他回头看向我。

眼中那一霎的恨意像刀一样刺得我鲜血淋漓。“来人！贵妃谋害皇嗣，废了她的手。

”我一愣，侍卫按住我时我终于反应过来。“姬明璟！你不能这么做！

”他明明知道手对我有多重要！没了手，我和废人有什么区别。姬明璟头也不回，语气薄凉。

“伏黎，没人会永远原谅你。”“你该长长记性了。”侍卫把我的手死死按在地上，

拿来夹棍套上去，用力一拉！“啊——”手上传来的剧痛让我几近昏厥，

却又在晕过去的一瞬间生生痛醒。不知道过了多久，宫殿内只剩下我一人。我身上满是冷汗，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泪珠从眼角划过。姬明璟，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遇见你。

……“回禀陛下，皇后娘娘并无大碍，手上伤口的血已经止住。”姬明璟松了一口气，

才发觉身上惊出一身虚汗。他夺回皇位不久，朝中上上下下都在盯着他。而他一日无后，

那些乱臣贼子就时刻等着将他拉下来。这个孩子不能出事……至少现在，绝对不能。

姬明璟回过神，想起他走前对我下的命令，心中一慌。急忙往外走去，“来人——”“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