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生物钟准时把林晚星叫醒。窗帘缝隙里透进的第一缕天光还带着淡紫色，像刚挤出来的葡萄汁，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温柔的光晕。她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看了三秒，突然猛地坐起身，动作快得让趴在床边的淘淘都吓了一跳，支棱着耳朵“嗷”了一声。
“早啊淘淘。”她揉了揉阿拉斯加毛茸茸的脑袋，指尖触到它温热的耳朵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脸颊“腾”地一下就热了。
昨天晚上程宇发来的那张照片还存在手机相册里，她临睡前翻来覆去看了不下十遍。淘淘和年糕并排趴在草地上，阳光把它们的毛发给染成了金棕色，连鼻尖上的水珠都闪着光。她甚至能想象出程宇按下快门时的样子——或许是单手插在裤袋里，或许是微微弯腰，手机举到眼前时，睫毛会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今天要穿什么呢……”她掀开被子跳下床，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跑到衣柜前拉开门。挂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像列队的士兵，她手指划过一件件衬衫、T恤、牛仔裤，最终停在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上。
这条裙子是去年夏天买的，领口绣着细碎的白雏菊，裙摆是自然的A字版型，长度刚过膝盖，走起路来会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只停在枝头的蓝蝴蝶。她只在毕业典礼上穿过一次，总觉得太娇气，配不上自己大大咧咧的性子。可今天，手指碰到布料的瞬间，心里却有个声音在说：就它了。
换好裙子站在镜子前，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眼。裙摆上的雏菊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白，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昨天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已经吹干，微卷的发梢垂在肩头，带着点自然的慵懒。她对着镜子抿了抿唇，又打开化妆盒，认认真真地化了个淡妆——浅棕色的眉粉勾勒出柔和的眉形，豆沙色的口红轻轻点在唇上，最后刷了点睫毛膏，让眼睛看起来更有神采。
“好像……有点太刻意了？”她对着镜子转了个圈，裙摆扬起好看的弧度。可转念一想，反正程总是老板，就算看到了，最多觉得自己今天心情好，应该不会多想吧？
这样想着，心里的那点不安就被期待盖了过去。她抓起帆布包，弯腰在淘淘的食盆里添了狗粮和水，又摸了摸它的头：“我上班去啦，在家要乖乖的哦。”
淘淘叼着它的玩具球，追到门口“嗷呜”叫了两声，像是在跟她告别。
赶到公司楼下时，才七点四十五分。比平时早了整整半小时。林晚星站在大厦门口的旋转门前，看着里面穿着职业装匆匆走过的人，深吸了一口气。清晨的风带着雨后的凉意，吹起她裙摆的一角，也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
她抬手把碎发别到耳后，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电梯口的方向。程宇平时都是八点半左右到公司，她算着时间来的，就是想“偶遇”他。这个念头让她脸颊发烫，却又忍不住踮起脚尖，往里面张望了又张望。
大厅里的时钟指向八点十分，电梯口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她混在人群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帆布包的带子，眼睛像雷达一样扫过每一个走进来的人。有穿着西装的男人，有踩着高跟鞋的女人，有抱着文件的实习生……可就是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难道今天不来？”她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像被风吹走的蒲公英，轻飘飘地落不下来。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身影从旋转门走进来，身姿挺拔，步履沉稳，正是她等了又等的人。
程宇今天似乎是直接从家里过来的，没穿平时常穿的白衬衫，而是换了件浅灰色的针织衫，外面套着剪裁合体的西装外套，少了几分职场的锐利，多了几分温润的气质。他一手拿着手机看信息，一手拎着个黑色的公文包，走路时肩膀微微摆动，袖口露出的手表在晨光里闪了闪，是低调的银色款式。
林晚星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连呼吸都忘了。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想躲进人群里，可双脚像被钉在了原地，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越走越近。
程宇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视线精准地落在她身上。看到她的瞬间，他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扬了扬。
“早。”他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些，带着点清晨特有的微哑，像被露水打湿的琴弦。
林晚星感觉自己的脸颊像被火烧一样烫，舌头也打了结，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程……程总早。”她的声音细若蚊吟，连自己都快听不清。
“今天来得挺早。”程宇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准确地落在她裙摆的雏菊上，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裙子很好看。”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投进心湖，瞬间漾开一圈圈涟漪。林晚星的脸更烫了，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声音小得像在撒娇：“谢……谢谢程总。”
正好旁边的电梯“叮”地一声打开，里面的人陆续走出来。程宇侧身让了让，对她说：“进去吧。”
“嗯。”林晚星点点头，快步走进电梯，站在角落里。程宇也跟着走了进来，站在她斜前方的位置，两人之间隔着两步的距离。
电梯门缓缓关上，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电梯运行的轻微嗡鸣。林晚星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雪松味，比昨天在车里更清晰些，还混着淡淡的咖啡香，大概是早上刚喝过咖啡。她偷偷抬眼，视线越过他的肩膀，落在电梯壁光滑的镜面上——镜里映出两人的身影，她站在角落，微微低着头，脸颊绯红；他站在前方，身姿挺拔，目光平视着前方，可镜里的倒影却在不经意间，悄悄往她的方向偏了偏。
四目在镜中猝不及防地相遇。
林晚星的心跳“砰砰”直响，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像被烫到一样立刻移开目光，手指紧紧攥着帆布包的带子，指节都泛了白。耳朵却像被施了魔法，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平稳而均匀，和自己急促的心跳形成鲜明的对比。
电梯在12楼停了一下，进来两个设计部的同事。看到程宇和林晚星，两人明显愣了一下，连忙打招呼：“程总早，晚星早。”
“早。”程宇点了点头。
林晚星也连忙抬起头，挤出一个微笑：“早。”
有了旁人，刚才那点微妙的气氛瞬间消散了。两个同事在小声讨论着昨天的项目，林晚星低着头假装在听，心里却乱得像团麻。直到电梯“叮”地一声到达18楼，她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程总，我们先走了。”两个同事率先走出电梯。
“嗯。”程宇应了一声，侧身让林晚星先出去。
林晚星低着头快步走出电梯，几乎是逃也似的往设计部跑，直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她趴在桌上，把脸埋进臂弯里，感觉自己的脸颊还在发烫。
旁边的陈曦看到她这副样子，凑过来打趣：“怎么了晚星？脸这么红，被谁煮了？”
“没、没有……”林晚星抬起头，避开她的目光，“可能是早上跑太快了。”
“跑这么快干嘛？赶着来见帅哥啊？”陈曦促狭地眨了眨眼，压低声音，“刚才在电梯里，我可是看到你跟程总一起上来了哦。”
林晚星的脸更红了，连忙拿起桌上的文件假装翻看：“曦姐你别乱说……就是碰巧遇上了。”
陈曦笑了笑，没再逗她，转身忙自己的事去了。林晚星却再也静不下心来，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设计图，脑子里却全是刚才在电梯里的画面——他说“裙子很好看”时的眼神，镜中四目相对时的慌乱，还有他身上那股好闻的雪松味……
整个上午，她都有些心神不宁。画设计稿时，好几次把线条画错；打印文件时，差点把纸放反；连陈曦问她问题，她都反应了半天才回答。
“你今天怎么回事啊？”陈曦趁着午休前的空档，又凑过来问她，“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可能……有点吧。”林晚星揉了揉太阳穴，确实，昨晚翻来覆去想了太多事，睡得并不安稳。
“中午好好休息一下，下午还有个会呢。”陈曦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去吃饭了，你去不去？”
“我……我再等会儿吧。”林晚星摇摇头，她想等程宇。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却又控制不住地在心里期待着。
陈曦走后，设计部很快就空了下来。林晚星趴在桌上，看着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键盘上，形成一块明亮的光斑。楼下的公园里，有人在放风筝，彩色的风筝在蓝天上飘着，像颗会移动的星星。
她想起第一次在公园遇到程宇时，天空也是这样蓝，阳光也是这样暖。时间好像过得很快，又好像过得很慢，才短短半个月，却感觉已经认识了很久。
就在她对着窗外发呆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设计部门口。林晚星的心猛地一跳，抬起头，正好对上程宇看过来的目光。
他好像刚从办公室出来，衬衫袖子挽到了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手里拿着手机，看到她时，脚步顿了顿。
林晚星连忙坐直身体，下意识地理了理裙摆，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像要蹦出来。
程宇朝她走了过来，停在她的工位旁。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给周身镀了层金边，连他衬衫上的褶皱都变得柔和起来。
“还没去吃饭？”他开口问道，声音里带着点午后的慵懒。
“啊……还没。”林晚星站起身，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
程宇看了看她桌上空荡荡的外卖盒——她早上带来的三明治早就吃完了。他沉默了两秒，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突然开口道：“一起吃午饭？公司楼下新开了家粤菜馆，味道还不错。”
林晚星愣住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程总……要跟自己一起吃午饭？
她抬起头，看到程宇正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期待，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不像平时在会议上那样从容不迫。
“可、可以吗？”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当然。”程宇的嘴角扬起一个清晰的弧度，“走吧。”
林晚星感觉自己像踩在棉花上，晕乎乎地跟着他走出设计部。走廊里的风带着空调的凉意，吹起她裙摆的一角，也吹乱了她的心。她偷偷抬眼看他的背影，肩膀宽阔而挺拔，走路的姿势沉稳有力，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一次，林晚星没敢再看镜子，只是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程宇也没说话，车厢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空气里弥漫着他身上的雪松味，和她身上淡淡的雏菊香水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很舒服的味道。
“你平时午饭都吃什么？”程宇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有时候带三明治，有时候跟曦姐她们一起去楼下的餐厅。”林晚星小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帆布包的带子。
“总吃三明治不好，没营养。”程宇的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心，“以后可以多试试公司附近的餐厅，种类挺多的。”
“嗯，好。”林晚星点点头，心里暖暖的。
电梯到达一楼，两人并肩走出大厦。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林晚星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程宇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墨镜戴上，镜片是深灰色的，遮住了他大半的眼睛，却更显得他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
“这边走。”他指了指大厦右侧的方向。
新开的粤菜馆就在隔壁的商场里，装修得古色古香，门口挂着红灯笼，推门进去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店里人不多，靠窗的位置还空着，程宇选了个能看到街景的座位，拉开椅子让她坐下。
“看看想吃什么。”他把菜单递给她，菜单是用竹片做的封面，上面刻着精致的花纹。
林晚星接过菜单，手指划过上面的菜名——虾饺、烧卖、肠粉、叉烧……都是她喜欢吃的。她犹豫了半天，选了几个自己爱吃的，又把菜单递了回去：“我选好了。”
程宇接过菜单，看了一眼她选的菜，又加了一份例汤和一份青菜，然后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你也喜欢吃粤式点心？”他问道，摘下墨镜放在桌上，露出那双深邃的眼睛。
“嗯，”林晚星点点头，“我妈以前在广东待过几年，会做虾饺，我从小就爱吃。”
“是吗？那挺巧的。”程宇笑了笑，“我小时候跟着爷爷住过一段时间，他总带我去吃早茶，所以对粤菜馆有点情结。”
他说起小时候的事时，眼神里带着点怀念。林晚星静静地听着，感觉离他又近了一步。原来再厉害的人，也有这样柔软的童年记忆。
“爷爷他……很喜欢吃那家店的叉烧包，每次去都要点两笼，说里面的肉馅是用老办法腌的，比别的地方香。”程宇的嘴角噙着笑，“后来那家店拆迁了，爷爷还难过了好几天。”
“那他现在……”林晚星小心翼翼地问道。
“前年走了，”程宇的眼神暗了暗，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
气氛沉默了几秒，林晚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只能低下头，看着桌上的茶杯。
“没关系。”程宇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他走的时候很安详，也算是圆满了。”
服务员端着菜走了过来，热气腾腾的虾饺、晶莹剔透的肠粉、油光锃亮的叉烧……很快就摆满了一桌子。食物的香气驱散了刚才的那点伤感，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尝尝这个虾饺，”程宇用公筷夹了一个放在她碗里，“皮很薄，馅很足。”
“谢谢。”林晚星拿起筷子，轻轻咬了一口。虾饺的皮果然很薄，一咬就破，里面的虾肉Q弹多汁，还带着淡淡的姜汁味，确实很好吃。
“怎么样？”程宇看着她，眼里带着期待。
“好吃！”林晚星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像藏了星星，“比我妈做的还好吃！”
看到她满足的样子，程宇的嘴角也扬起了温柔的弧度。他发现自己很喜欢看她吃东西的样子，眼睛会弯成月牙，脸颊鼓鼓的，像只偷吃的小松鼠，可爱得让人心里发软。
两人边吃边聊，从喜欢的食物聊到最近看的电影，从公园里的狗狗聊到公司里的趣事。林晚星发现程宇懂得很多，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能接得上话，而且总能说出些有趣的观点。她也渐渐放松下来，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紧张，说话时会不自觉地扬起嘴角，眼睛里的光芒越来越亮。
程宇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听着她清脆的笑声，感觉心里某个紧绷的角落慢慢松了下来。他很久没有这样轻松地和人吃过饭了，平时要么是和客户应酬，要么是和公司高管开会，每句话都要字斟句酌，生怕说错什么。可和林晚星在一起，他不用想那么多，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种感觉很舒服，像在炎热的夏天喝到了一杯冰镇的酸梅汤，清爽又解渴。
“对了，”林晚星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笔记本，“上次在公园，你说年糕喜欢玩飞盘，我哥说他认识个朋友，做宠物用品的，给了我几个耐咬的飞盘，说适合阿拉斯加这种大狗，我想……”
她的话还没说完，程宇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急促的***打破了此刻的温馨，像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湖面。
程宇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他拿起手机，站起身走到窗边接电话，声音压得很低，但能听出语气很严肃。
林晚星的心里咯噔一下，刚才轻松的心情瞬间消失了，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她看着程宇站在窗边的背影，肩膀紧绷，眉头紧锁，手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