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棍村的女娃,有生的命,没活的命。阿奶暗恨的眼神,阿爷的沉默寡言,
他们到底瞒着我什么?我生命中唯二的光,母亲和二丫姐先后被送去’织命’,
接下来就是我了吧!红糖鸡蛋、三天的宴席这些与献祭有什么关联?真的有财神吗?
这个财神又是谁?我不怕死,但我怕死的不明不白。直到我亲眼看到二丫姐残破的尸身,
我想我大概明白要怎么做了,既然我们的命不值钱,那献祭全村总该够了吧!1光棍村,
一个屹立在大山深处的小山村。村里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女孩被视为负担,
男孩则被视为家族的希望。所以,挨家挨户生的也都是男娃,至于生了女娃咋整?
悬崖那边的女儿山也许就是她们最好的归宿吧!村子里人都信命,如果哪家生了女儿,
那是要绝户的,女孩带阴,会阻了男娃投胎的路。所以女儿山终年冤魂缠绕,
大夏天村里人都不敢靠近,大家都说靠近了的都活不了,那是冤死的女娃在索命嘞。
女娃没了,男娃也没得机会娶媳妇了,因此这里成了光棍村。但不知从哪年起,
女儿山被村长带领着村里人用红绳铁钉封了起来。村里明令禁止不允许哪家再杀害女娃,
说女娃能给村里带来财运,只需要成年后进行'织命'仪式即可。
'织命'仪式是在女娃满十八岁时,在村头老槐树上挂上红绸,由村长亲自为她们系上命绳,
命绳上系着村里人的祈福铜钱,说是这样就能将女娃的命与村子的命连在一起,
带来好运和财富。此后最关键一步是这些系上命绳的女娃要被送往财神洞,
此后侍奉财神左右,为村子续上财运。可没人知道这仪式到底是从哪来的,
也没人敢质疑村长的决定。村里人嘴上应和着,心里却依旧将女娃当作外人,
女孩们从小就被教导要顺从、隐忍,只等到了十八岁那年,
亲手将自己的命运交给虚无缥缈的财神。
2而我就是村子里未来会被'织命'的普通女孩中的一个。每当收成不好时,
我奶就会用一种很诡异的眼神盯着我。三分兴奋七分嫉恨的眼神盯得我毛骨悚然。
嘴里还念叨着快点长大吧,长大就能织命哩!
幼时的我不是很懂阿奶口中的'织命'是什么意思,
但那惊悚的语气却是让我即便长大后都对这两个字避之不及。
每每听到都能感觉到来自灵魂深处的恶意,
但那时我身边却再也没有了那个愿意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把我拥住的人……在我年幼时,
我的哑巴娘亲总是在阿奶自言自语时,
颤颤巍巍地伸出她那双满是伤痕并且骨瘦如柴的手把我护在怀里。
那也是我童年时能感受到为数不多的善意与温暖,
可是后来我还是把她弄丢了……我还记得那个深冬的夜里,阿奶给母亲端来两个红糖鸡蛋。
两个白胖的鸡蛋浸在色泽暗红的红糖水中,那股甜丝丝的滋味顺着鼻腔灌满我的周身。
嘶~吸溜一口不知何时挂在嘴角的口水,好想吃啊!身为女娃子,除了没完没了的活计,
鸡蛋就是只能看到却从未尝过的珍贵之物。家里也就只有阿爷有权利吃鸡蛋,
当然也许我那从未谋面的阿爹也吃过。只不过自打我记事起就从未见过我的阿爹,
阿奶说他打猎时摔下山崖死了。我也问过阿娘要是阿爹在会不会喜欢我,
可是无法说话的阿娘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凝视着我沉默不语。
从那以后我就不问了,尽管我还小,理解不了那眼眸中的复杂,
但那丝掩藏不住的痛恨却仍是被我捕捉到了……就像是自己没完成活计被阿奶捉着毒打时,
那种恨不得她立刻去死的神情吧!3在我以为阿娘会分我一个红糖鸡蛋时,
她木着脸静静地端着碗好一阵。最后在阿奶不怀好意的凝视下,端起碗来快速吃掉。
我有些失望,但看着阿娘瘦弱的身躯,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还是让阿娘吃吧,我不饿!
对,我不饿的,多喝点水睡着就不饿了!那晚阿娘第一次拥着我入睡,温柔地拍着我,
很暖很暖。我欣喜地觉得,这可比吃红糖鸡蛋甜蜜多了。我一直知道阿娘对我的感情很复杂,
明明想要爱我,但好似有什么桎梏让她难以接受,不明的恨意总是在眼中明明灭灭。
但终究她还是个善良的女人,还是个温柔的母亲,
所以我的童年中阿娘就是那簇照亮我、眷顾我的火光,驱散我周身的寒冷。可火光终会熄灭,
就在那个早晨我的阿娘丢了。我哭着求阿奶帮我找阿娘,但她只是用脚狠狠地把我踹开。
赔钱货,呸,你和你娘都是赔钱货。她恶毒阴郁地咒骂了一句,
但很快就转为一副大仇得报、幸灾乐祸的表情。你娘可有大造化嘞,她得了织命的机会,
伺候神仙去了,嘿嘿!说罢还恶劣地冲我一笑。然后放任我哭喊转身离去。
那一天我好似明白了'织命'原来是会夺走我最爱的人,我好恨!而后没过两天,
村长召集全村人去吃席,好像是什么财神显灵给村子送来了一笔大财。宴席大摆三天,
一些过年过节都吃不到的硬菜被村里人大快朵颐。4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陌生人,
我拼命忍住眼中的泪水,一个劲往嘴里塞着这些平时吃不到的珍馐。
这是用阿娘换来的……我的、我的好阿娘啊~就在我味同嚼蜡般机械地吃着时,
一方手帕出现在我眼中。手帕边角已经被磨得发白,但看得出她的主人很是爱惜,
整块手帕被洗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叠成一个方块。是坐在我边上的二丫姐?
我愣愣地看着她向我再次推了推手帕,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又转了个方向指了指我。
我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动作摸了一把脸颊,湿湿的感觉?原来我哭了吗?咬了咬嘴唇,
接过这方手帕,那年冬天我好像又找到一抹温暖。从那以后,
二丫姐时不时就会趁人不注意偷偷塞给我一些吃食,她知道我总被罚饿肚子。
尽管她也是吃不饱的,应该说光棍村就没有一个女娃是能吃饱的。女孩们就像是牲口一般,
被利用殆尽后还要被迫'织命',燃尽最后一丝余温。
5二丫姐就是出现在我生命中的第二束光。彼时的我们都以为'织命'就是献祭生命的意思,
所以我们分外珍惜 18 岁前相处的每分每秒。白天我们各自干着自己繁重的杂活,
晚上则是我俩的放纵时光。有时是在黑暗的墙角,有时是在高高的芦苇荡里。
那些用手捂着嘴只敢小声发出一丝嬉笑声的时刻,都是我童年为数不多的弥足珍贵。
但随着二丫姐母亲的再次生产,那是一个男娃,一个陈家期盼已久的孩子,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一直到二丫姐 18 岁生日那天。招娣,
过了今晚我就要去织命了。招娣是我的名字,可见我家多想要个男娃,哼!先是一阵沉默,
而后二丫姐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道:也挺好的,今天娘还给我煮了红糖鸡蛋呢!可甜了,
本想给你带一个,但娘说只有晚上 12 点才能吃,而且要盯着我吃。
红糖鸡蛋几个字让我一怔!是阿娘当初吃的那个吗?12 点!12 点!
现在想来当初好像也是那个时辰,难道'织命'前都要吃那个吗?二丫姐,你能不能不去。
寂静的巷子里我的话久久回荡。招娣,这是我们的命啊!轻轻的一句回答,
只有我们知道蕴含了多少无可奈何。嗯!知道了!你.....等我!从那天以后,
我再也没见过二丫姐。那天后光棍村又大摆了三天宴席,村人们还是笑着喝着吃着。
只有我偶尔会看着一方破旧的手帕久久出神。6陈大家在二丫姐走后就来了一个小女娃。
年岁约莫也就三岁左右,跟二丫姐的弟弟一般大。又是一个哑巴吗?
看着这个孩子不由得让我想到自己的阿娘。好像是这样的,
每次哪家闺女 18 岁'织命'后,有儿子的家里不久后就会来个年岁差不多的女娃。
没男娃的,就会一夜暴富。等等!18 岁!对啊,阿娘早就过了'织命'的年龄,
为什么也会被送去'织命'?那阵年岁小,没想太多,只是一味沉浸在悲伤中,
现在想想处处透着诡异。但我知道没人会解答我这个疑惑。
村里人虽经常把'织命'两个字挂在嘴边,但旁的再不肯多说一句。马上我就 18 岁了!
阿娘、二丫姐,你们还好吗?看着眼前一片祥和的村子,怎么能不在走前送他们一份大礼呢?
只是……你们未必会喜欢吧,哈哈……听说没?村长家儿子出息啦,
咱们村子第一个飞出去的金凤凰呦!婶子,你这都是说的啥乱七八糟的,啥金凤凰?
说话的婶子看着眼前围上来的人,心里别提多骄傲了,平时她可没这么受待见。
金凤凰都不知道,村长家的陈然啊!咱们村唯一的高中生,啊呸!瞧我这嘴,
现在人家可是大学生呢,老牛了。其实这婶子也不知道啥叫大学生,但这么时髦的词,
肯定老厉害了。不好啦!不好啦!出事啦!招娣和人钻小树林了!!!这边说得正热闹,
村头远远的跑来一汉子,呼哧带喘地边跑边喊。什么?钻小树林?
这可比什么金凤凰、大学生这些更能引起一帮婶子的共鸣。啥?消息靠谱吗?
有人抓奸了?和谁啊!汉子也姓陈,叫陈东,20 来岁的年纪,
脸上不知道是跑的还是羞的,满脸通红。是、是……那个陈然,
有人看到他俩偷偷摸摸地进了树林,村长已经过去了。一阵寂静的沉默……他婶子,
你刚才说金凤凰叫啥来着?......7此时我正被几人按着胳膊禁锢着身子,
衣领松垮地散着,雪白的脖颈上满是红痕。任谁都看得出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爹、爹!
我错了,我就是一时迷糊,但我和招娣是真心相爱的,您就成全我们吧。混账!
啪的一声巴掌响!嘶!真疼啊!我被村长狠狠打了一巴掌。果然吗?男人犯错女人挨巴掌,
这个村子的人一直这样,总能把一切的过错归因到女人身上。即便我才是被强迫的那个,
也是如此。我抬眼看了看那个刚刚还叫嚣着喜欢我的陈然。他瑟缩了一下脖子,
眼睛躲躲闪闪,终究没敢再说些什么。啪!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这一下比刚才村长那巴掌更用力。小贱蹄子,我就知道你跟你那丧良心的妈一个模样,
都是不知感恩的,仗着自己的好颜色就到处勾勾搭搭,呸!我奶扭曲着一张老脸,
身边还跟着我那个沉默寡言的阿爷。那你呢,既然你说我像我妈,那我妈像谁?
我捂着通红的脸,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两个老货。奶、啊!不对!应该叫你外婆才对!
你、你、死丫头,你说什么?我是你奶!哼!喊什么?不是谁喊的声音大谁就是真理!
我再也不想忍了,打我知道那个恶心的真相开始,
我已经在心里预想过好几次现在这个场景了。果然!还是看恶人慌张的样子最爽。
我这副样子应该不是随娘,而是随阿爹你吧!8你都知道?陈丙生脸色煞白,
嘴唇颤抖着往后退了一步。陈炳生就是我阿爷,不,应该称呼一声爹才对。
你想让我知道什么?知道你为老不尊强迫养女?
还是知道阿奶为了一个自私自利的男人,把自己亲女送上门给人暖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