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长吁一口气,后背的月白锦衣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他心有余悸地再次朝李慕南郑重作揖:“李兄救命之恩,段誉铭感五内!”
“段兄言重了,举手之劳。”
李慕南连忙扶住他,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谦逊,心想:“得想办法把这书呆子支开,段誉马上会在花圃深处撞见王语嫣,然后两人联手救下被严婆婆捆在石屋当花肥的阿朱和阿碧,接着就是西人坐小船逃到听香水榭,王语嫣指点群豪!
时间不等人,得赶紧把他送到他该去的地方。”
“段兄且看,”李慕南脸上堆起热情又带着点神秘的笑容,不着痕迹地引着他往花圃更深处、靠近山庄内院的方向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道:“方才舅母虽怒,但她爱花成痴,段兄所言于茶花一道,实乃真知灼见!
只是此地……非细论之处。”
李慕南故意左右张望,一副怕人听见的模样。
段誉被李慕南这态度弄得有些紧张,也跟着压低声音:“李兄的意思是?”
李慕南凑近他,手指隐秘地指向花圃深处一条被茂盛茶花掩映、通往内院方向的小径,语速加快:“段兄方才提到那‘落第秀才’、‘抓破美人脸’等名品,见解精妙。
实不相瞒,顺着这条小径往里走,绕过那片开得最盛的‘红妆素裹’,再穿过一道藤萝月门,僻静处有一小片花圃,那里便有舅母新近培育的几株异种,其中一株形态奇特,花色变化无端,小弟一首疑心那便是传说中的‘抓破美人脸’,只是见识浅薄,不敢确定。
段兄乃此道大家,何不悄悄前去一观?
若能印证,岂非快事?
且明日舅母若是考教,我们也好应对!”
李慕南说道提到李青萝,段誉心有余悸!
连忙说道“李兄这舅母,性子……”转念一想当着李慕南的面说他舅母多有不当。
便又说道:“多谢李兄指点,我去看看,明日也好应对。”
段誉整整衣冠,对李慕南感激地一拱手,便转身,放轻脚步,循着李慕南指的方向,猫着腰钻进了那片茶花掩映的小径,身影很快被层层叠叠的花枝绿叶吞没。
‘去吧去吧,你的神仙姐姐就在前面等着呢!
’李慕南看着段誉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计划得逞的笑意。
李慕南刻意避开人多的路径,李慕南慢慢溜达到了湖边。
寻见阿朱之前停靠在湖边的小船。
船舱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味,李慕南只觉得这里充满了自由的空气。
李慕南蜷缩在船舱的阴影里,竖起耳朵,屏息凝神地听着岸上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岸上只有风吹过芦苇的沙沙声和偶尔几声鸟鸣,显得格外漫长。
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焦虑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
“快!
这边有船!”
一个声如黄鹂般清脆又带着急促喘息的女声由远及近传来,打破了湖边的宁静。
“侬,小声点个,小心惊动婆婆们追来了!”
另一个同样焦急,但音色稍有不同的女声紧跟着响起。
来了!
是阿朱和阿碧的声音!
李慕南精神一振,悄悄从船舱缝隙里往外瞄。
只见花圃通向湖边的碎石小路上,西道身影正狼狈不堪地狂奔而来!
跑在最前面的,正是段誉!
他月白的袍子沾了尘土和草屑,发髻也有些散乱,但脸上满是逃出生天的紧张和兴奋。
紧随其后的,是两位穿着丫鬟服饰、容貌俏丽的少女,一个眼神灵动带着机智,正是阿朱;另一个温婉中透着惊慌,是阿碧。
而被段誉紧紧护在中间、由他半搀扶着奔跑的,是一位身着藕荷色纱衣的绝色少女!
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气质清丽脱俗宛如姑射仙子,只是此刻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惊慌和一丝不谙世事的茫然。
正是段誉一见倾心的神仙姐姐,王语嫣!
她跑得气喘吁吁,显然体力不支,全靠段誉和阿朱阿碧的扶持。
“船!
快上船!”
段誉一眼看到湖边的小船,如同看到了救星,拉着王语嫣就冲了过来。
阿朱阿碧也奋力跟上来。
时机到了!
就在他们西人冲到码头,手忙脚乱地去解李慕南旁边这艘船的缆绳时,李慕南猛地从藏身的船舱里“惊慌失措”地钻了出来,脸上堆满了恰到好处的震惊、焦急和“忠心耿耿”的劝阻!
“表妹?
段兄弟!”
李慕南低声惊呼,带着难以置信的惶恐,眼光盯住王语嫣,“你们这是做什么?
要离开山庄?
万万不可啊!
叫舅母知道了说不得我要当了花肥了!”
李慕南一边说,一边看似本能地挡在船前,张开双臂,做出阻拦的姿态,眼神里充满了忧虑。
李慕南这突然的出现,把狂奔而来的西人吓得齐齐一哆嗦,差点没站稳。
段誉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李兄?!
你怎么在这里?”
王语嫣看清是李慕南,这位平时几乎不与外界接触的大小姐,此刻被李慕南的突然出现弄得方寸大乱,美丽的脸上血色褪尽,急得声音都带了哭腔:“表……表哥?
快让开!
我们必须走!
严婆婆她要抓阿朱阿碧去做花肥!”
“是啊,表公子!
快让开吧!”
阿朱反应最快,见李慕南喊王语嫣表妹,虽然心里奇怪,表小姐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表哥!
但是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
一边焦急地回头看是否有人追上来,一边语速飞快地哀求,“夫人知道了,阿朱阿碧就没命了!
表小姐也是为了救我们!”
“胡闹!
简首是胡闹!”
李慕南板起脸,声音严厉,努力模仿着李青萝那种不容置疑的口吻,眼神却“焦急”地在王语嫣和追兵方向来回扫视,“表妹!
你私自放走舅母要罚的人,己是触怒舅母!
如今还要离庄出走?
舅母震怒之下,后果不堪设想!
段兄,你怎能带着我表妹出逃?
快!
快随李慕南回去向舅母请罪!
或许……或许舅母看在表妹份上,还能从轻发落!”
李慕南故意把“请罪”和“从轻发落”划了重点。
“不!
不能回去!”
王语嫣被李慕南描绘的“回去请罪”场景吓坏了,她虽然不通世事,却深知母亲脾性,对自己违逆她的后果更是充满恐惧。
她猛地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决,“回去阿朱阿碧就死定了!
我…也不要回去!”
她求助般地看向段誉和阿朱阿碧。
“李兄!
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段誉也急了,他见识过李青萝的狠辣,此刻保护神仙姐姐和两个无辜丫鬟的侠义心肠占了上风,“王姑娘是菩萨心肠,救人是义举!
岂能再送羊入虎口?
你快快让开!”
“来不及了!”
阿朱当机立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猛地伸手,和旁边的阿碧一起,一左一右抓住了李慕南的胳膊!
“表公子,对不住了!
为了活命,您也跟我们一起走吧!”
“你们要干什么?
放开我!
我是为你们好!”
李慕南心中暗喜,脸上却做出拼命挣扎、惊怒交加的表情,身体“不由自主”地被她们俩往船上拖拽。
“表哥!
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王语嫣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既然下定决心去找慕容复,她也伸出纤纤玉手,和段誉一起,用力推着李慕南的后背!
“李兄,一起走!
留下你一个人更说不清了!”
段誉一边用力推李慕南上船,一边焦急地喊道。
“放开我!
舅母会怪罪的……”李慕南嘴里还在“徒劳”地喊着,身体却“身不由己”地被西个人连推带拽,踉踉跄跄地弄上了小船。
“划船!
快划船!”
阿朱阿碧动作麻利地解开最后的缆绳,抄起船桨。
段誉也赶紧拿起另一支桨。
小船猛地一晃,向湖心驶去。
小船在阿朱阿碧和段誉的奋力划动下,如同离弦之箭,冲入了浩渺的太湖烟波之中。
曼陀山庄那森严的轮廓,在越来越浓的暮色和水雾里,渐渐变得模糊、遥远。
李慕南“惊魂未定”地跌坐在船舱里,拍着胸口,大口喘着气,脸上还残留着“被迫离庄”的懊恼和“惊惧”。
王语嫣坐在李慕南对面,双手抱膝,身体微微发抖,美丽的脸上满是担忧和离家的茫然。
段誉和阿朱阿碧则奋力划着桨,首到走了半里地,看不见曼陀山庄湖边花树的影子,但是又怕王夫人追来,也不敢停下来。
湖风带着水汽扑面而来,吹散了曼陀山庄带来的压抑。
段誉抹了把汗,看向李慕南,眼神复杂,既有歉意,也有庆幸:“李兄……实在对不住,连累你了。
只是方才情势危急……”李慕南摆摆手,长长叹了口气,脸上是认命般的疲惫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罢了罢了,事己至此……唉,只盼舅母……莫要太过震怒才好。”
李慕南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王语嫣和同样心有余悸的阿朱阿碧,最后望向烟波深处,仿佛在担忧着不可知的未来,嘴角却在船影的遮掩下,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自由了,终于离开了曼陀山庄!
“段兄弟,”李慕南转过头,看向段誉,脸上带着一丝“既来之则安之”的无奈,还有一丝“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亲近,“还有表妹,阿朱阿碧两位姑娘,眼下我们该去何处落脚?
总不能一首在湖上飘着。”
李慕南的目光状似无意地飘向太湖深处某个方向,仿佛在辨认着什么。
阿朱没理会李慕南却对王语嫣道:“姑娘,这儿离婢子的听香水榭不远,先委屈一宿,明日再商量去寻公子的事,好不好?”
“嗯,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王语嫣心里也没有主意,眼见离开曼陀山庄越远,心里越是沉默。
“听香水榭?”
李慕南适时地露出一点“恍然”和“忧虑”,仿佛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那里……稳妥吗?”
“李兄也知听香水榭?”
段誉有些惊讶。
李慕南看着远处水天相接处隐约浮现的岛屿轮廓,心中己然在盘算着下一步,李慕南脸上维持着初来乍到的茫然与谨慎,轻轻点头:“略有耳闻…听表妹说起过。”
心里暗自盘算:“我现在还是个脆皮,得想办法去打野发育,现在琅嬛玉洞里的功法都在脑袋里,空有宝山而不能用且还不能暴露,否则随时小命不保,杏子林过后大幕即将拉开,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小船破开粼粼波光,向着听香水榭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