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晨光刚漫过街角的灰瓦,墨染站在墨家老宅门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角。
这几日,一些记忆都在慢慢的出现在墨染的脑海中,那是小说里不曾写到的。
曾悬着"丞相府"鎏金牌匾的门楣,如今只剩半块褪色的朱漆,被昨夜的雨浸出深色水痕,像道陈年旧疤。
门环早生了绿锈,轻轻一碰,碎屑簌簌落在青石板上。
那石板缝里竟钻出几丛野蒿,嫩黄的芽尖怯怯探向天光。
"小姐,先进屋吧。
"身后的张嬷嬷声音发颤,她鬓角的银簪还是当年夫人赏的,此刻在晨光里泛着哑光。
墨染点头,抬脚时,绣鞋碾过阶前一片卷曲的枯叶,脆响惊飞了廊下结网的灰蝶。
庭院比记忆里更萧索。
西角的梧桐断了半臂粗的枝,横斜在颓圮的花墙上,断口处凝着琥珀色的树胶,像凝固的泪。
东厢窗前的莲缸裂了道缝,积水早干了,只剩几圈暗褐的水渍,贴着缸底半枯的荷叶,边缘卷得像团揉皱的纸。
进了正厅,灰尘在光柱里翻飞。
紫檀木的八仙桌蒙着层灰,用指尖一划,便露出底下温润的木纹。
桌上那只汝窑笔洗还在,只是沿口缺了块。
当年她顽劣摔的,父亲佯装动怒,却连夜让匠人金缮补了。
如今补痕处的金粉磨得快没了,只剩道浅淡的月牙形白。
"这些旧物......"张嬷嬷拿起掸子,刚要拂去条案上的尘,却被墨染按住手腕。
"别动。
"墨染蹲下身,指尖轻轻触过条案抽屉的铜锁。
锁鼻上刻着朵小小的兰,是她及笄那年,父亲亲手为她刻的,说"吾家有女,当如兰生幽谷"。
锁早锈死了,她却仿佛还能听见当年父亲刻时,铜屑簌簌落在青砖上的轻响。
墨染在现代自幼父母离异,从小跟着母亲,第一次深深地体会到父爱,不忍让人触碰。
"书斋的书架还能用。
"墨染起身时,声音比刚才稳了些。
"让小厮把西边堆的旧书搬过去,小心些,别碰掉函套。
"她转向北窗,那里曾摆着架古琴。
如今只剩空荡荡的琴案,蒙尘的案面上,还留着西道浅浅的弦痕。
张嬷嬷己带着两个粗使婆子开始收拾,湿布擦过描金的镜台,露出底下缠枝莲的暗纹。
墨染走到琴案前,从袖中取出方素帕,缓缓覆在案面上。
指尖顺着那西道弦痕轻描,忽然停在最浅的一道——那是她初学琴时,总按不准音位,生生磨出来的。
晨光爬到案角时,素帕上己落了层薄灰,墨染却没动,只望着窗外那株野蒿。
芽尖不知何时又长高了些,正迎着光,把影子投在她素白的帕角,细得像根若有若无的线。
一月后。
墨染坐在墨家书房的窗前,指尖轻轻拂过案上摊开的古籍。
窗外日光正好,洒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映得那双曾总是追随着他人身影的眼眸,此刻只余下温润与坚定。
“小姐,李二公子那边遣人送来了信函。”
侍女轻声禀报。
墨染头也未抬,声音平静无波。
“不必呈上来了,原封退回。
告诉来人,墨家与他再无瓜葛。”
侍女微怔,随即躬身应下。
她知道,自家小姐是真的变了。
不再是那个为了所谓的“情深义重”,不顾家族荣辱,一心扑在旁人身上的傻姑娘了。
前些日子,小姐大病一场,醒来后便仿佛换了个人。
她开始关心族中事务,亲自过问产业经营,对长辈更是孝顺有加,连带着对他们这些下人也温和了许多。
“姑姑的药,按时送了吗?”
墨染合上古籍,问道。
“送了,姑奶奶刚服下。”
“嗯。”
墨染颔首,起身走到书架前,仔细整理着那些蒙尘的典籍。
侍女不知何时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