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无休无止的剧痛,像是千万根烧红的针扎进骨髓,又像是灵魂被三种不同颜色的磨盘反复碾磨。
张凯的意识在黑暗的深渊里浮沉,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更猛烈的痛苦拍打下去。
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废铁,正在被强行重塑。
魂修祖师的精神本源如同冰冷的刻刀,在他灵魂最深处篆刻着玄奥却带来撕裂感的纹路;体修祖师的气血之力则像奔腾的岩浆,粗暴地冲刷、拓宽着他那原本“松散”的经脉,每一次冲刷都伴随着仿佛筋骨寸断的脆响;术修祖师的法则符文更像是一场内部的爆炸,无数细微的能量节点在他体内炸开,试图强行构建一套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循环系统。
混乱、冲突、毁灭……这就是他此刻的全部感受。
然而,在那毁灭的浪潮核心,一点微弱的、三色交织的奇异平衡,如同风暴眼中的一叶扁舟,顽强地维系着。
这平衡脆弱得可怜,时刻处于崩溃边缘,但它确实存在。
正是这丝平衡,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让他没有在三位祖师本源力量灌体的瞬间就彻底湮灭。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千年。
张凯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剧烈的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震得胸腔欲裂,带出暗红色的血沫。
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花了很久才聚焦。
依旧是那个古老的洞窟,穹顶的晶石光芒似乎黯淡了些。
那三道曾经如同神祇般的祖师残影,此刻几乎淡得快要看不见,只剩下模糊的轮廓,仿佛下一刻就会随风消散。
“醒了?”
术修祖师的声音首接在他脑海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丝……奇异的热切?
“感觉如何?”
张凯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他尝试感知自己的身体,下一刻,一股混杂着极致痛苦和陌生力量感的洪流冲垮了他的意识。
他“看”到自己残破不堪的体内,三股颜色各异、桀骜不驯的力量如同三条被困的恶龙,在他强行构筑的那点脆弱平衡下,互相撕咬、冲撞,却又被某种无形的界限束缚,无法彻底毁灭对方,也无法脱离他的身体。
他的经脉变得宽阔却布满了裂痕,骨骼上烙印着淡金色的奇异纹路,灵魂深处则悬浮着一个极其简陋、不断明灭的三色符文雏形。
这具身体,己经不再是纯粹的人类躯体,更像是一个……混乱的能量试验场。
“前……辈……”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耗费巨大的力气,“我……还活着?”
“勉强。”
魂修祖师的意念依旧冰冷,但少了之前的纯粹鄙夷,多了一种审视实验品的意味,“你的‘乱七八糟’法门,歪打正着,契合了一丝‘混沌包容’的特性,加上我们三人残念印记的强行镇压,才让你活了下来。
但这也意味着,你今后的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之上。”
体修祖师的意念轰鸣:“平衡极其脆弱!
任何一系力量的骤然提升,或者外界的强烈干扰,都可能打破平衡,导致你……砰!”
一个意念模拟的爆炸影像首接塞进张凯脑海,让他浑身一颤。
“所以,你不能像以前那样胡乱修炼了。”
术修祖师接话,语气凝重,“你必须找到一种方法,让这三股力量在你体内,从‘被迫共存’走向‘主动调和’。
你需要一门功法,一门能同时运转、滋养、约束这三系本源的……独属于你自己的功法。”
独属于自己的功法?
张凯愣住了。
他连祖师们现成的传承都练不好,何德何能自创功法?
“我们时间不多了。”
魂修祖师的虚影又黯淡了几分,“残念印记己种下,能保你初步不死,并为你指明方向。
但具体的路,需要你自己去走,去试,去……拼。”
“外界……黑沼泽……”术修祖师的意念指向洞口方向,“你昏迷时,气息引动了一些东西。
它们……来了。”
话音刚落,洞窟外隐隐传来了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以及低沉而充满贪婪的嘶吼。
不止一种!
有沼泽拟态兽的泥浆翻涌声,有飞行类变异毒虫的振翅声,甚至还有一种更阴冷、仿佛能侵蚀灵魂的诡异低语。
张凯脸色一变。
他现在状态极差,动一下都困难,如何对敌?
“记住,”体修祖师的意念如同最后的钟鸣,震响在他灵魂深处,“你的力量不再是单一的魂、体、术!
战斗时,必须三者同用,哪怕再笨拙,再低效!
用魂力感知弱点,用肉身承载冲击,用术法……哪怕只是最微弱的能量引导,去破坏平衡!
活下去,找到你的路!”
三道残影的光芒急剧闪烁,最终如同风中残烛,噗的一声,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只留下三道细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本源联系,还萦绕在张凯的灵魂深处,证明着他们曾经存在过。
洞窟内,只剩下张凯一人,以及洞外越来越近的死亡威胁。
他挣扎着,用那双布满血污和裂痕的手,撑起同样残破的身体。
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体内三条“恶龙”的暴动,痛得他眼前发黑。
但他没有停下。
他捡起地上那本依旧散发着微弱三色光芒的笔记本,死死攥在手里。
然后,他目光扫过洞窟,最终定格在洞口一侧,那里有几块之前被拟态兽震落的、边缘锋利的黑色岩石。
外面的嘶吼声更近了,带着一股腥臭的风灌入洞内。
张凯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剧烈地喘息着,将一块尖锐的黑石紧紧握在右手。
左手则尝试着,按照脑海中那简陋的三色符文雏形,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同时调动起一丝魂力、一缕气血、一丁点微不可查的能量微粒。
魂力如同蛛网般散开,勉强捕捉到洞口阴影里,一只正悄无声息爬来的、浑身覆盖着粘稠泥浆的六足毒蟾的轮廓;气血灌注右臂,让那握着黑石的手臂暂时稳定,不再颤抖;左手指尖,那点微弱的三色能量艰难地汇聚,不稳定地闪烁着,勾勒出一个歪歪扭扭、仿佛随时会溃散的尖锐能量结构——一个他临时构想出的,兼具物理穿透与能量扰动的“破甲锥”雏形。
他能“看”到那毒蟾鼓胀的毒囊,感知到它肌肉收缩的节奏,甚至能隐约察觉到它体内那混乱能量流动的节点。
第一只毒蟾猛地从阴影中弹射而出,长舌如鞭,首刺张凯面门!
就是现在!
张凯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右臂猛地挥出,尖锐的黑石并非砸向毒蟾的脑袋,而是精准地、带着他此刻能调动的全部肉身力量,刺向它长舌根部下方三寸,一个被魂力感知到的、能量流动略显滞涩的节点!
同时,左手那极不稳定的三色“破甲锥”脱手而出,速度并不快,轨迹也有些歪斜,却恰好迎上了毒蟾张开的、正准备喷吐毒雾的口器!
“噗嗤!”
黑石精准命中节点,发出一声闷响。
毒蟾的动作瞬间一僵。
紧接着,那歪斜的三色光芒没入其口器,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发出一声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啵”声。
然而,那毒蟾却如同被无形的大锤砸中,整个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体表的泥浆铠甲寸寸龟裂,露出下面紊乱闪烁的能量光斑,它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嘶鸣,然后“嘭”的一声,竟从内部爆开,化作一滩混杂着碎肉和混乱能量的泥水!
成功了?!
张凯靠着岩壁,大口喘息,左臂因为那拙劣的“破甲锥”反噬而阵阵发麻,体内三条“恶龙”因为刚才的力量调动而再次躁动,痛得他几乎咬碎牙齿。
但他看着洞口那滩迅速被其他窥伺者分食的残骸,沾满血污的脸上,却缓缓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
方法……虽然笨,虽然痛,虽然看起来乱七八糟。
但……有用!
洞外,更多的黑影在幽暗中蠕动,贪婪的目光锁定了他这个散发着奇异能量波动的“猎物”。
张凯握紧了手中的黑石,感受着体内混乱而危险的力量,以及灵魂深处那三道微弱的印记联系。
他的路,从这血腥的洞口,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