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在检测员报出“F级”和“影子操控”这两个词后，整个广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短暂的寂静，比之前的喧哗更具压迫感，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掐断。
姜钰的手还按在冰冷的石碑上，那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的共鸣己经消失，只剩下石材透入骨髓的凉意。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咚…咚…咚…，像是在为这场闹剧敲响丧钟。
这寂静持续了大约两三秒，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然后——“噗嗤——”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出了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紧接着，哄笑声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爆发开来，瞬间淹没了整个广场。
那笑声尖锐、刺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和一种发现“更弱者”后的畸形***。
“F级！
哈哈哈！
真的是F级！”
“影子操控？
这算什么异能？
帮我捡一下掉在影子里的东西吗？”
“以后晚上出门是不是还得牵着自己的影子，怕它跑了？”
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在姜钰的背上、脸上。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血液冲上头顶，却又在瞬间褪去，留下一种虚脱般的冰冷。
他站在原地，脚下像是生了根，那方寸之间的站台，此刻仿佛成了世界中心的行刑台。
张扬的笑声最为洪亮，也最为得意。
他几乎笑弯了腰，拍着大腿，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姜钰：“影…影子操控！
姜钰，你以后是不是打算开个手影戏班啊？
给哥变个兔子看看？
不行的话，小狗也行！
哈哈哈！”
他身后的跟班们立刻附和着爆发出更大的笑声，前仰后合。
台上的检测员，一位面色严肃的中年人，眉头紧锁，看着显示屏上那可怜巴巴的、几乎贴在底线的能量读数，又看了看台下那个孤立无援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那情绪里有关公办事的冷漠，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但最终都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抬起手，示意安静，但效果甚微。
“姜钰同学，F级异能…并非没有前途。”
检测员的声音试图保持平稳，却还是在喧闹中显得有些无力，“勤加练习，亦可为社会贡献力量。
比如…呃…”他似乎想举个例子，但卡壳了，最终只是摆了摆手，“下去吧。”
那句“为社会贡献力量”在此刻的情景下，显得如此苍白和讽刺，反而引来了又一阵低低的哄笑。
姜钰像是被这句话惊醒，麻木地收回手。
指尖离开石碑的瞬间，他仿佛感觉到那石头几不可察地轻微震颤了一下，像是某种…不舍？
或者是错觉？
他没心思去深究。
他低着头，一步步走下台阶。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脚下不是金属台阶，而是泥泞的沼泽，要将他吞噬。
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黏在自己身上，如同实质的蛛网，缠绕着他，让他呼吸困难。
那些目光里，有毫不掩饰的鄙夷，有事不关己的冷漠，有居高临下的怜悯，还有一丝丝…幸灾乐祸。
阳光很烈，灼烤着大地，也灼烤着他。
但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一种浸透骨髓的寒冷。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己脚下的影子——因为异能觉醒而比常人更加凝实、轮廓更加分明的一团漆黑。
那影子紧紧跟随着他，扭曲着，蠕动着，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无能，又像是一个沉重的枷锁，将他牢牢钉死在“F级废柴”的耻辱柱上。
喧嚣中的孤独，最为刺骨。
他仿佛被抛入了一片欢声笑语的深海，西周是涌动的人潮和刺耳的笑声，但他却被隔绝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模糊、扭曲，巨大的压力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要将他碾成粉末。
他不想去看任何人的脸，只是盯着地面，盯着自己那团如影随形的、漆黑的影子，机械地向前走。
穿过人群自动分开的通道，如同摩西分海，只是这海水中充满了恶意。
走到广场边缘，一棵老槐树的阴影下，他终于停下脚步，微微喘了口气。
他靠在粗糙的树干上，闭上眼，试图将那些噪音和视线隔绝在外。
但张扬那刺耳的笑声，却像魔音灌脑，依旧清晰地传来：“废物就是废物！
还以为能咸鱼翻身？
做梦去吧！”
姜钰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但很快又湮灭下去。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F级。
影子操控。
废物。
这些词汇像烙印一样，烙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高楼林立的城市轮廓，那里的霓虹己经开始初现端倪。
这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那十年的繁华与机遇，似乎都与他这个“F级”无关。
一种冰冷的、实实在在的绝望感，如同一条阴毒的蛇，从脚底缓缓缠绕而上，勒紧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这就是他的觉醒日。
这就是他的…起点？
他低头，再次看向脚下那团影子。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下斑驳的光点，但那团影子依旧浓黑如墨，深不见底。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那影子…对他咧开了一个无声的、诡异的笑容。
姜钰猛地打了个寒颤。
